门前走廊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陆枝半翕眼睛,慢半拍的脑袋想到老修女要来了,忙不迭撑起惺忪的睡眼。
食人花为了完成任务,抛弃金刚不死的身体用几抹灵魂塑造肉身,受游戏副本的约束,身上仅有的道具也用在陆枝身上。
她一点也不担心死不死的问题,且不说她自身实力足以自保,哪怕死了也不过灵魂创伤罢了。
食人花自负地合上压有千斤重的眼皮,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平和,胸膛起伏平缓,显然被剧烈的困意洗脑。
闹哄哄的房间静如死寂,轻轻的鼻哼此起彼伏,房门被来人手不留情地推开。
笃定他们已经陷入困意中,老修女用力过猛,木门重重撞在墙上,打下簌簌尘土,摇摇欲坠的门跟着斗上三斗。
“我主会保佑你们……”
老修女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脚步轻快。手中拖地的铁棍向前摩擦发出头皮发麻的声音。
她犹如巡视的领主,细细勘察每个床位上的孩子是否真的陷入沉睡。
“我主会带领你们逃离,免去世俗的疼痛与烦恼……”
呕哑嘲哳的歌喉宛如置在砂纸上摩擦,躺在硬邦邦床板上的陆枝只觉得脸颊前拂过一阵温热的风。
风吹过,风里的歌声一同被牵走。
强撑着掀起千斤重的眼皮,陆枝转悠睡眼惺忪看向背对自己远去的黑袍女人。
她轻手轻脚地匍匐在床翻了个身。
“咯吱…”
“谁?!哪只臭老鼠敢惊扰我主?!”
身下零散的床板因为她的动作被牵扯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不远处的老修女听到声响后猛地扭头,阴恻恻的眼眸扫向密密麻麻的床位。
“乖孩子…你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
老修女嘴里诱哄着,与她狰狞阴沉的面孔全然相反。
她边说边转过身朝声响处走近。
此时的陆枝正匍匐在食人花身旁。
强行遏制住席卷大脑的困倦,陆枝努力平复不稳的呼吸,发软的四肢在薄薄的被下用力推搡死沉死沉的食人花。
她从未落下一天去陈婷的散打俱乐部,平日能打飞沙袋的拳头在药效下软趴趴地发软。
真就应承了那句“打在棉花里”。
耳畔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陆枝在紧张的氛围下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胸膛里急速跳动的心跳声。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心脏要跳出嗓子眼儿。
终于,在老修女拐弯儿前,陆枝一脚踹下耷拉在床沿的食人花。
噗通一声,食人花侧着身子滚落在地。
她趴在地上的姿势委实巧合,恰巧头朝着陆枝所在的位置,双手贴在脑袋两侧,额头着地。
老修女的身影浮现在眼前,陆枝挡不住的困意卷土重来。
不等老修女上前她便华丽丽地昏死过去。
在昏睡前,陆枝不着痕迹晃动衣袖,一抹银光在薄薄的被褥下一闪而过。
俯身贴在木床上陷入沉睡的女孩,面孔被阴影笼罩的老修女微微偏过脑袋,脖颈处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脆响。
她眯起眼睛,眼尾的皱纹扫向地上失去意识的食人花。
如果陆枝这时候眼睛睁开一条缝,多半会对上一团黑白相间的东西——老修女半截身子弯折,瞪大的眼珠贴在陆枝眼皮子前。
“屡教不改…!”转过头同样贴在食人花脸上的老修女终于在混乱的记忆里找到她熟悉的面孔。
想起食人花和她身旁的男生,老修女气得目眦欲裂,恶狠狠地咒骂了句。
她认为,食人花还想再害人,没想到动作刚到一半就抵挡不住铺天盖地的困倦,刚才咚的一声是她额头砸地的动静。
老修女眸底的凶光大亮,手中紧握的铁棍狠狠砸地。脚下的地板被砸穿,飞溅的木屑划破食人花白皙的脸颊。
血渍沁出,还未凝固成一颗血珠上半截身子就穆然腾空。
老修女想了想,当即决定把心思歹毒的食人花关进忏悔室去,免得坏了她的好事。
重物拖地的窸窸窣窣消失在房间内,躺在木床上皱紧眉头、略显不安的陆枝翻了身。
“嘶…”
掌心的疼痛让她从沉睡的魔咒中骤然清醒,陆枝猛地睁开眼睛,抬起手看向划有大口子的手掌。
沁出的血滴不断地顺着手臂蜿蜒向下,被陆枝漠然擦拭。
空气里弥漫淡淡的血腥味。
既然醒了,她也不再犹豫。
收起蝴蝶刀,陆枝轻巧翻身下床。
药效到底还没过,脚尖刚点地,她的小腿肚子便是一抽,差点双腿瘫软栽倒在地。
踉跄撑起身子,陆枝又捏了把伤口,脑袋又次被疼痛席卷,清醒非常。
她一路摸到房门口,侧耳听了几秒。
走廊十分安静,看样子老修女还没回来。
陆枝闪身在光线昏暗的走廊光脚跑动。
两侧的房间门半掩,无意掠过的余光敏锐地注意到空着的几个床位。
陆枝垂下的眼眸眸色渐深。
有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轻手轻脚踩在楼梯上,陆枝刚探出头就看到朝这里慢悠悠走来的老修女。
在老修女身后,瘦修女和胖修女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再朝下跑肯定会被发现,陆枝不想再回去,索性一溜烟钻进阁楼内。
她刚爬上木梯,收起光脚。下一秒,三位修女的身影在她眼皮子下飞速掠过。
陆枝收回视线,静静缩在阁楼口。
那位委托让她摘黑色四叶草的人说不定就在这儿与她共处一室。
想到这,陆枝撩起眼皮四处张望。
阁楼的地板上累积厚厚一层灰尘,陆枝刚才的动作让掌心抹得漆黑,脸上也脏兮兮的,更衬眸子明亮。
摆放在四周的物品很多很杂,覆盖在东西上的大长布完全裹不住,陆枝依稀能看到靠在墙上的椅子和角落里的皮球。
阁楼的窗户没有被木条封住,阴沉的光线溜进室内,照亮椅子所在的位置。
陆枝收回的视线猛地顿住,她眸色黝黑地转过头,看向椅子。
那里明晃晃地坐着个男人的影子。
他的身影轮廓在光线下忽明忽暗。
似乎察觉到陆枝在看他,男人的下巴微抬,翘起的二郎腿乖巧地放下,浑身乖张不羁的气质一变,又成了乖宝宝。
陆枝的黛眉忽地拢起又松开。
总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面前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