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对这场内战极为感兴趣的国家，那肯定少不了葡萄牙和荷兰。


    在过去几十年间，这两国都在日本下了不少工夫，试图将这个国家变成他们在远东地区的主要贸易对象之一。不过由于德川幕府奉行的闭关锁关政策，商人活动范围一直受限于幕府所规定的一两处港口，贸易规模也难以提升。


    而海汉对付幕府的手段显然成效更为显着，直接出兵胁迫幕府就范。自从十二年前在佐世保湾签署海日亲善条约后，海汉的商人和货物进出日本就不再受幕府锁国令的限制，可去到的港口也增加到十几个之多。


    然而这样的待遇只是海汉独享，其他国家依然照旧受到限制。葡萄牙和荷兰虽然有心效仿海汉的做法，但确实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更何况如果这两家真的拉出来一支能够慑服德川幕府的武装舰队，那海汉恐怕也不会袖手旁观，多半会跳出来进行所谓的“调解”，阻挡他们在日本建立类似佐世保湾一样的军事基地。


    打败海汉夺取日本市场是不可能实现了，但如果日本自身的国力突然出现大幅度下降，失去了对外的震慑力，那他们就会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而这样的机会似乎已经出现了，日本这场内战势必将大大削弱幕府的实力，不管最终谁胜谁败，战后对外贸的管控力度肯定都会有所下滑。


    唯一需要弄明白的是，九州诸藩和幕府这两方，谁获胜才能更有利于跨国贸易活动。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九州诸藩更倾向于开放贸易，但不可忽视的一点是，九州诸藩与海汉走得更近，近到几乎是言听计从的程度。今后他们所执行的贸易政策，很可能还是会继续听命于海汉，而这对葡萄牙和荷兰来说并非好事。


    葡荷两国虽然作为竞争对手明争暗斗多年，但在对待日本内战的立场上，竟然很难得地取得了一致——谁能在战后给自己的国家提供实际的好处，特别是贸易方面的优待，他们就支持谁胜出。


    要确定这一点，必须得双方代表进行面对面的会谈才行。而在考察团中，他们自知时时都会受到海汉监视，不便进行正式的会面。


    不过随着战局变化，会面的机会倒是不期而至了。


    由于主战场的位置已经变更至关门海峡西部，考察团的营地也要随之迁移过去。而在这个过程中，场面不免会有些混乱，葡萄牙的军事代表西芒悄悄混上了荷兰公务船，代表葡萄牙与荷兰人进行秘密接触。


    “我在这里所说的每句话，都代表了葡萄牙王国的态度。”


    西芒一上来，就先表明了葡萄牙对这次秘密会晤的定性。驻海汉大使托马斯授予他最高权限，可以在这次会谈中代表葡萄牙王国。


    苏克易对于这次会面的目的也非常明确，一上来便直奔主题：“贵国准备选择支持哪一方？”


    西芒应道：“我国外交官已经跟幕府谈过战后的贸易政策变化，幕府方面承诺会开放更多的港口，并且减少贸易方面的限制政策。我想贵国应该也跟幕府接触过了吧？”


    苏克易道：“幕府给予我国的承诺也是大同小异，看来我们的选择是一样的。”


    两人都闭口不提九州诸藩，很显然目前九州诸藩所能给出的条件并不能打动他们，而幕府为了争取两国的支持，则是给出了更为优厚的条件。


    这倒不是九州诸藩抠门，而是几位大名所提出的优惠条件，在他们看来更像是在凭空画饼，什么时候能兑现，根本无从确定。


    九州诸藩虽然组成了联军，但内部谁说了算，几位大名的座次怎么排，迄今尚没有定论。而承诺开放的港口，大多位于目前由幕府控制的本州、四国等地区，这会儿连关门海峡都没打下来，大饼就画到千八百里之外了，如何能让葡荷两国信任他们的承诺？


    所以在他们看来，九州诸藩貌似因为获得了海汉的支持，在对阵幕府军时不落下风，但其实阵营中存在着诸多隐患和不确定性，战争潜力也远不如幕府。


    九州联军有可能在局部地区的战斗中取得胜利，但要推翻幕府的统治并取而代之，在他们看来仍属不太现实的目标。


    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目前站队九州诸藩并不明智，更何况九州诸藩行事听命于海汉，到时候海汉一句话，就有可能让九州诸藩的承诺全部作废，那可就真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但即便确定了支持幕府，如何实施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葡荷两国能够出售给幕府的军火，早在开战前几个月就已经陆续交付了，如今就算幕府愿意掏钱，他们手头上也没多少可卖的货了，除非是把看家的武装舰队也作价卖给幕府，但显然不太可能那样做。


    直接出兵介入，那就等于是要跟海汉对着干，风险过高，也不太合适。


    西芒跟苏克易商谈半晌，发现手里能打的牌的确不多。目前所能做的，也就只是为幕府提供一些军事方面的信息，或许能让幕府军在战场上获得些许的优势。


    但他们明白，这样的措施也仅仅只是聊胜于无而已。这海峡内外到处都是海汉战船在活动，对于战场态势的感知能力，海汉军不知要强过他们这些看客多少倍。


    而海汉所掌握的这些信息，是否会成为九州联军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考，答案似乎也不言而喻。


    葡荷两国所提供的支持，是否能够转化成幕府军的胜势，关键恐怕还得看海汉对于这场战事的态度。


    然而他们所不知的是，海汉在谋划这场内战之初，就已经有人考虑过，是否应该顺势拖葡荷两国下水。


    好在两国使者都比较沉得住气，没有公开表明过支持其中一方的态度。要是他们在舟山论坛期间，对日本内战表现出直接参与的意图，又或是反对海汉介入别国内战的做法，葡荷两国或许就会莫名其妙被卷入这场战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