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溪风说:“你想做我不会拦着,但我不建议这么做。”
陆小草说:“为什么?”
柳烟玩得兴起,
她踮起脚尖,赤脚旋转,
浑身都是从地里沾上的血点。
柔婉的脖子低垂,笑出一口森森白牙。
……像是来索命的女鬼。
即便如此,地牢里死的死,残的残。
柳烟这样的,已经算是少有的,健全人了。
至少能跑能跳。
像这样的全须人,加上陆小草,差不多还有十几个。
其他的,断了手脚的,出气比进气多的。
就算出去,也活不下去。
这十几个,可能因为进来的时间相对算晚,勉强还算完好,
这些女人也需要的地方能够休息,
需要食物和药物。
毁灭种当然可以放出去,然后呢?
“你打算一个人离开部落吗?”余溪风问。
陆小草摇头:“当然不,就算走,我也要带着姐姐们。”
“柳烟你也带着吗?”
陆小草顺着余溪风的目光看向柳烟,
“她不叫柳烟,她叫黄识慧,学了很多年跳舞,她跳舞很好看,以前祭司很喜欢她,每天都让黄姐姐给人跳舞。”
在大庭广众,谁想要她,都可以把她拉下去。
“她是主动去的,为了,让我晚一点面对那些男人……姐姐们说,我太小了,”陆小草低下头:“后来,黄姐姐就变成这样了。”
黄识慧的手和脚都很纤长,
余溪风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黄识慧的动作契合着某种韵律。
像风一样,流转盘旋。
她曾经应该是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
画着盛大的舞台妆面,在瞩目和赞叹中呈现一场精心准备的艺术。
而不是在地牢和鲜血里,沦为一个疯子。
极淡的哀伤从余溪风心中掠过。
余溪风开口:“如果连她你都不愿意舍弃,你走不了多远。”
她近乎冷酷的指出:“你打不过外面的男人,也打不过任何一只毁灭种,从这里走出去,陆小草,你谁都保护不了。”
陆小草的脸刷地白了,那双眼睛黑的越发分明。
“小草,让神女带你离开吧,你还小,你要到北方基地去。”
女人声音响起,她躺在地上,腐化的双腿已经彻底烂掉。
“蒋姐姐。”陆小草蹲下去,牵住女人的手。
陆小草是整个地牢年龄最小的人,也接受了来自姐姐们,最多的善意。
“小草,你要自由了,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女人睁着眼睛,用全身的力气从茅草底下抽出一块碎瓷,“求求你。”
陆小草抓着碎瓷,眼泪滚落。
像蒋姐姐这样的,在这样的世道 ,还能求什么?
求个痛快罢了。
她们很早就约定好了的。
如果有人得救,要让姐妹们解脱。
陆小草哭着用瓷片插进了蒋姐姐的心脏:“姐姐不痛,不痛。”
“不痛……”蒋姐姐艰难地转头看向余溪风:“神女,我……我想上天堂,天堂不行,去地狱也可以。”
不要,不要再来到人间了。
余溪风无言以对。
人世的苦难一日不曾消弭,信仰便不会消失。
如果她愿意相信。
余溪风叹了一口气,轻声说:“神许诺你,你会去到天堂。”
蒋姐姐含笑阖上了眼。
陆小草将姐姐的手摆放好。
余溪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怎么想的?”
杀人是一道坎,杀对自己怀有善意的人,更是一道天堑。
陆小草就算做不到,也不会有人苛责她。
陆小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是姐姐想要的。”
余溪风在地牢深处找到了一批物资。
里面有储存水,有豆子,有各种变异种风干的肉,还有一整排的罐头。
还培植了不少蘑菇。
算很不错的仓储,
再加上刚刚杀死的这些变异种,
陆小草带着她的这些姐姐,在这地下吃一个月没问题。
前提是,她们能守住这些物资。
祭司死了。
部落的其它人,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余溪风检查了一下这里的蘑菇。
和北方基地的差不多。
女人们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分吃着食物。
两套餐具孤零零地摆在一边,所有人都在用手挖罐头里面的肉吃。
想起来了,还会给黄识慧开上一罐。
黄识慧总算不再跳舞了,抱着罐子吮自己的手。
“神女,你会离开吗?”陆小草问出这个问题后,
除了柳烟,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她们都意识到了,她们只是被祭司冠名,并不是神女。
只有眼前这个,用刀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神女。
神乎其技。
陆小草在过去的绘本里,所看到的神女。
她们是温柔的,无偿奉献的,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这一点也符合祭司的期许。
但余溪风一点也不像。
只看脸的话,她毫无疑问非常漂亮。
和其它的姐姐一样,该有的都有,
但余溪风站在那里,她有一双寒潭一样的眼,
不会让人联想到柔软一类的词。
陆小草默默看着神女挺直的脊梁,也打起精神,站得直了一些。
余溪风对此无知无觉。
她只觉得,这小姑娘还不错。
脑筋灵活,行事利索。
余溪风肯定了陆小草的话:“当然。”
她会离开,她要往西去。
陆小草说:“我要带姐姐们一起去北方基地。”
她还是不愿意抛下这些姐姐。
“你们到不了北方基地。”余溪风说。
北方基地距离这里不远,是相对于余溪风的房车来说。
人的两条腿要走过去,这一路有太多变数。
而且……余溪风看了一眼陆小草,
北方基地为了抵御疯狗症,
全面戒严,会拒绝身上有伤口的人进城。
陆小草和其它女人,即便油彩退去,
仍然一身斑驳,这样明显的异常,守卫不可能当没看到。
她们不一定走得到那里。
到了也不定进得去。
余溪风戳破了这一层憧憬。
众人面如死灰。
陆小草咬牙:“我可以和姐姐们一起拾荒。”
“只要离了这,去哪都行。”
“去拾荒也好,去打猎也好,多多少少,能弄到一点吃的。”说话的女人一巴掌捏死了一只爬过来的甲壳虫,
然后满不在乎地往嘴里一丢。
她们在地牢里的主食,就是这些生的血肉。
变异种,毁灭种吃她们,
只要活着,她们便要想办法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