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徽之死,是五代十国这个时期一个不起眼的事件,两军对垒,哪儿有不死人的?
但在淮南战场上,却是一个重要“转折点”,它不仅意味着和州彻底收复,也意味着“淮南之战”后,在长江沿线上,后周对南唐的“敌对军事力量”,彻底被清除了。
当然,考虑到现在“李李合作”阶段,扬州算不得敌对军事力量。
金陵宫城,御书房中。
李煜依次看了和州战表——
报,龙翔军共歼灭伪周水师五千余人,俘虏三百七十人,焚毁战船四百余艘。
报,龙翔军都虞侯陈德成攻破和州(西城)。
报,龙翔军都指挥申屠令坚统领三军,歼灭赵彦徽部。
报,枢密副承旨诸葛兰率骑兵击溃张琼部,追击含山,歼灭张光瀚部一千有余。
……
每看一份,李煜照例做了批示,多是一些勉励、夸奖的词汇,唯独对于诸葛兰的战表,他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最终扔到了一边。
是个好胚子,还需要好好打磨。
按说,无论是水师作战,还是抢滩登陆,或是攻破城池,又兼骑兵追击,诸葛兰的功劳绝对不小,可李煜偏偏不理他。
既不责怪,也不夸奖。
实际上,李煜对诸葛兰没有什么不满,反而有些喜欢,他此举只不过是耍了一个“小心眼儿”。
作为一个穿越自21世纪的物流社畜,李煜太清楚年轻人刚进入单位之后,想要的是什么了——
钱吗?当然,不是最想要的。职位?当然,也不是最想要的。
最想要的,就是领导的肯定!
有了领导的肯定,哪怕是吸引了领导的注意力,钱、职位才能有机会到手!
就算是领导冲新人点个头,拍拍肩膀说“小姑娘,不错嘛!”,就这都能乐半天,觉得自己就要升职加薪、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诸葛兰最想要的,就是皇帝李煜的一句夸奖。
可是,李煜偏不!诸葛兰,朕就是要吊着你的胃口,让你郁闷,让你爆发更大的潜力!
官方名词叫做“职场pua”,妥妥的渣行为。
批阅完全部战表,李煜才抬起头,眼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陈乔,另一个是刚被“雪藏解冻”的刘政咨。
“二卿,有事启奏?”
刘政咨很谨慎,没有先开口说话,陈乔倒是一脸喜悦,说道——
“陛下,秦泰传来消息,觉悟大师在开元寺佛会上筹集物资赈灾,如今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李煜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觉悟还说了什么?”
“觉悟大师询问,是否还要继续开佛会、收善款?”
李煜想了想:“先消停一段时间吧,操之过急,难免会露出马脚。”
陈乔回复:“如今,吴越举国上下大兴佛事,每日耗资不下百万,陛下的买鹿之谋,执行的十分顺利。”
李煜一笑,说道:“陈卿,区区几场佛事,动摇不了吴越根本,对了,五大商号卖粮、买绸缎的任务,执行的如何了?”
“粮食方面,前后采购近十万石,绸缎有多少收多少,市面十之七八的昂贵丝绸,都被收走,不过,也都转运到泉州,交给市舶司了。”
李煜表示满意,绸缎这种昂贵物品,南唐消费有限,送到泉州转售给海商,到海外去做贸易,这样一来,南唐或许赚不到太多的钱,久而久之,却可以垄断对外的绸缎贸易。
“不过,十万石粮食不是小数,吴越是不会要大唐宝钞的。”
清风近前:“陛下,侯家在德兴铜矿的场子,已经大量产铜了,按照陛下的方法(湿法炼铜),获铜不仅更多,而且质地精良。”
“原来如此,赣南的银矿也要加把劲。”
在场四人,唯独刘政咨一直憋红了脸,李煜不问他,他也找不到话头。
见晾的差不多了,再晾人就要凉了,李煜终于开口——
“刘卿,枢密院又什么新消息?”
若是往常,这只不过是一句普通的询问,可如今听到皇帝问自己,刘政咨鼻子一酸,差点眼泪感动地掉下来。
“回禀陛下,枢密院接到国安局、兵部的情报,汇总商议之后,认为吴越可能对外用兵!”
“哦——”李煜终于感兴趣了,又看了一眼陈乔,心说“来了!”
“仔细说说!”
“是!”刘政咨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激动,说道:“吴越东南面兴军大营两日前调动军队,并非用于沿江驻防,而是督造战船、修整兵器。”
“东南面兴军大营是沈承礼统辖的吧?”
“正是!密探消息,吴越西府众臣有意向钱俶进奏,出兵泗州,以解李重进之困!”
李煜略带兴奋,来回踱步,数次欲言又止。
刘政咨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吴越此刻出兵,岂不是正中下怀?”
李煜快速摆了摆手,他知道刘政咨想要表达的是,一旦吴越出兵,必然会加速国力损耗,可这只是李煜的手段,并非最终的目的。
“刘卿,你认为钱俶会同意出兵吗?”
“这……东府暂无消息,臣不敢妄言。”
“我让你猜!”
“是,是——”刘政咨憋了一脑门汗,说道:“臣认为,钱俶定然不会出兵!”
“陈乔,你说呢?”
陈乔近前,说道:“臣附议,吴越钱氏,三代五王,始终坚持保境安民的政策,如果外部情况不发生大的变化,定然不会妄自出兵。”
李煜止住脚步,回头冷冷地说:“这可不行,吴越必须要出兵协助李重进!不仅吴越要出兵,大唐也要准备出兵!”
刘政咨疑惑,问道:“陛下,李重进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同盟而已,若是他与吴越联手……岂不是帮敌做大,迟早对我们不利。”
又是典型的“割据思维”,只看淮南,不看天下。
李煜没有辩驳,而是为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二卿,你们说,昔日我大唐军力远超吴越,为何打不过?”
陈、刘一怔,不知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