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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谁给你的勇气,留从效吗?

    立足尤溪,进入清源军腹地有三条路线。


    其一,走水路(均溪)直奔大田,这条路线非常平稳,但路线太长。


    其二,绕过九仙山(鹰云山)进军仙游,这条路线也很长,但路途平坦,骑兵的优势可以完全发挥出来。但是,仙游又太过于深入,只身犯险,很可能陷入清源军的重重包围。


    其三,翻越鹫峰山脉,南麓的位置,就是德化。


    比较之下,前两条路都行不通,拖延时间李煜不同意,作茧自缚李煜不想干,就只剩下一个选择,继续在岭南群山中前进。


    一想到骑马走山路,李煜的坐骨神经下意识地跳动两下,表示抗议。


    不过,这种抵触的心理,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那就是愤怒。


    三月廿七,寅时二刻。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煜,被一声轻低又急促的声音惊醒:“太子殿下,末将有急事禀告。”


    “急事禀告”四个字就像一个生物开关,传入李煜耳朵,他混沌悬浮的意识立即澄清了,就像石灰水溶液中注入二氧化碳。


    “李元清?稍等!”


    话刚落音,李煜已经走出行军大帐,他也是和衣而睡。


    “何事?”


    “漳州留从愿派来信使。”


    李煜眯起眼睛,向远处火把照亮处看去,果见一人垂手等候。


    少顷,信使被带上来,立即跪地叩头:“拜见大唐太子殿下!”


    “起来吧。”


    李煜用尽量柔和的口气,故意询问道:“留节度派你来的?”


    来人赶紧否认,说道:“是留刺史派小人来的。”


    留节度是指留从效,留刺史才是留从愿。


    “哦,信在何处。”


    李煜心中,已经在猜测信中内容,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以请安为名探听虚实”,同时,为自己没有听从金陵诏令做辩护。


    “小人怀中。”


    说着,信使伸手入怀,旁边的李元清本能地握住剑柄,一旦此人有所异常,就会成为剑下之鬼。


    精致信封呈上来,李煜一眼就瞟见了上面的朱红盘龙印章,心中一动,当下意识到,这绝不是留从愿写的。


    “盘龙印章”是朝廷公文封装的官方标记,如今自己身在岭南,金陵方面要发信息,也不会采用公文形式。


    那就只能是洪州了。


    隐隐地,李煜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承旨南都枢密钧发,特诏吴王太子兼尚书令李从嘉入朝觐见!”


    短短一行字,李煜看了三遍,期间,脸色变了三次,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


    最后,李煜看清了诏令发出的时间,将愤怒压抑在心底,恢复平静如初。


    他没料到,留从效还能玩出这一手儿,高,实在是高!既然自己整不了你,那就把事情全都捅出去,太子又如何,南唐朝廷中能够钳制你的势力多了去了。


    更没料到,自己的七弟李从善,竟然能够愚蠢到这种地步!堂堂一个纪国公,国主之子,被人耍的团团转,说不定此刻自己还美呢。


    又不得不佩服,留从效很会拿捏时机。


    一方面,讨伐刘鋹的战斗已经打响,想要抽身,已经很难,更何况抽身之后、无功而返,自己就是罪莫大焉!另一方面,就卡在唐军入驻尤溪城的当口上,尤溪本来就是清源军与南唐的争议之地,你要拿就拿去,但是“圣旨驾到”,要你转回洪州述职,你还要如何前进?难道还敢抗旨不成?


    敢!


    李煜不动声色,将奏表收起来,说道:“使者一路辛劳,本王要好好款待一下。”


    信使赶紧说:“小人还要赶紧回漳州复命,太子殿下,还是尽快照信中所言行事吧!”


    此言一出,李煜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神中,流溢一抹冷冽之色。


    “很好,来人,送使者一程。”


    信使得意洋洋,转身欲走,旁边的李元清迅速抽出腰间佩剑,上前一步。


    “咔嚓!”


    上一刻,使者的脑袋还在得意摇晃,下一刻,这颗脑袋就在地上翻滚。


    为啥要多说最后一句呢?你装啥逼啊!谁给你的勇气,留从效吗?


    李煜擦了一下溅到脸上的血迹,沉声说道:“李元清,号令天策军集结!”


    “遵命!”


    寅时三刻,尤溪城外。


    岭南的夜风还有些凛冽,吹动宽大厚重的战旗,发出“呜咽-呜咽”的声响,五千天策军、一千天威军、一千天命军严阵以待,战马的铁蹄不安地在踩踏地面,将士们手中的铁枪、身上的铁甲反射着清冷的光辉。


    亲卫军都指挥李元清,亲卫副将兼天威军副指挥邱邺,天策军都虞侯张雄,礼部侍郎兼岭南参军徐铉等人,神情肃穆、立在军前。


    李煜重新披甲,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用冷峻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将帅、将士,这是他费尽心血、消耗无数钱财打造军队。


    沉默。


    有时候,沉默就是力量!


    夜风呼啸,周围安静的可怕,人马的喘息、心跳似乎都如同擂鼓一般震天。


    没有人窃窃私语,没有人妄动一下。


    许久,李煜手中举着一封书信。


    “众将士,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一封挑战书,一封留从效派人送来的挑战书!”


    李元清心头一颤,来了!


    “在留从效看来,我等不过是插标卖首!”


    “在清源军眼中,我等不过是土鸡瓦狗!”


    “区区唐国弱军,能奈岭南勇士如之何?若敢踏进泉漳半步,定让尔等化作齑粉!”


    “速速离去,还可苟延残喘,保住一条狗命!”


    ……


    这个时候,说什么家国大义,太虚了,要挑动情绪,最佳的方式就是让“留从效”好好贬低、侮辱一顿。


    李煜口中的每一个字,就像一块石头,扔进了名为“愤怒”的池塘,涟漪荡开,愤怒的情绪,开始传播、放大!


    渐渐地,所有军卒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弄死留从效!


    知道天策军训练的时候跑死多少战马吗?


    知道天威军选拔的时候累死多少士兵吗?


    知道天命军组建之前的名字叫黑云都吗?


    “将士们,留从效要我们滚出清源军的地盘,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清源军的地盘是我大唐的国土吗?”


    “是,是,是!”


    “你们打算如何回应留从效的挑衅?”


    “杀!杀!杀!”


    李煜的战马突然一声嘶鸣,两条前腿高高跃起,鼻息中喷出浓浓的白雾,如同一头发疯的怪兽。


    立即,所有战马都开始咆哮!


    “李元清,出兵德化!”


    东方泛白,李煜看着如游龙般的队伍,嘴角微微上扬,眸子中的冷气却丝毫不减。


    留从效,你的如意算盘打空了,或者说,你下手太早了!


    本太子压根儿就没打算瞒着任何人,也不会再为一个确切的目标找虚无的借口。


    前往洪州送信的李郅,绝对想不到,自己前脚刚走,后脚何敬洙就率领大军从湖口出发,浩浩荡荡、光明正大地通过赣江,在洪州的瞩目之下通过。


    但凡李郅晚走几天,或者,魏国忠能够派人追上李郅,留从效将来的命运,都可能被改写。


    最为震惊的人,自然是李从善。


    要说不嫉妒自己的六哥,只能骗别人,骗不了自己,李煜诗词写得好,音乐玩得好,相貌长得好,就连娶得老婆都比自己好!


    这世界上的好事儿,凭什么都落在你一个人的头上?难道我李从善是后娘养的!


    【从钟国后的角度说,李从善确实是后娘养大的。】


    李弘冀死了,大家都是庶子,就因为你比我早生两年,太子宝座就应该是你的?


    看着李煜一步步控制南唐大军,李从善的危机感也一天天强烈起来,他不能就此沉沦,他还有自己的筹码。


    李煜干得再好,终归也不在洪州,自己却是一直“陪王伴驾”,尤其洪州荣升南都之后,哪儿哪儿都不顺心,李从善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个机会,三五日就会进宫一次,对李璟嘘寒问暖。


    他坚信,自己的孝心行动终究能感动李璟,只需要一个机会作为“触发条件”,将李煜从太子的位置上绊倒。


    如今,机会来了。


    调动数万大军,横跨整个南唐国土,谁给你的权力?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赣江招摇过市、抚州陈兵据守,李煜,你眼里还有国主吗?!


    进宫,必须立即进宫禀报!


    李从善打定主意之后,一连数天前往长春殿(李璟处理政务的宫殿),却总是未能如愿。


    原来,李璟病情加重、精神萎靡,已经迁到深宫静养,命令不许任何人打扰,朝中一应事务暂由冯延鲁、卢俦等一应重臣处理。


    “阿嚏——”


    行军途中,李煜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


    清风赶紧上前:“太子殿下,天寒露重,要不要多加一件衣服?”


    “无碍。寤言不寐,愿言则嚏,一定是有人念叨本王了。”


    “定然是太子妃。”


    李煜哑然一笑,不置可否,娥皇夙夜担忧是肯定的,不过,惦记着自己的人多着呢。


    李从善、冯延鲁、留从效……一众政敌,怕是都在祈求上天,让自己此行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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