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快无聊到快睡着的冯庆跟小伯尼,听到埃里克的话身体不由得一震,急忙环顾四周。但两人观望了好一会儿,连半个水鬼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伯尼就显得更有经验了,他在埃里克提示之后便看到了尸体对面树丛中的动静。他并未出声,只是用手指了一下,提示冯庆二人,让他们找到了怪物所在位置。
冯庆跟小伯尼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总算发现了隐藏在树林阴影中的水鬼身影。看到水鬼的身影后,冯庆二人也从慌忙中冷静了下来。
埃里克之前跟他们说过,水鬼这种生物脚步很轻,非常善于偷袭,很多人甚至是经验不足的猎魔人,都极容易在这种突然袭击中受到重创甚至死亡。但只要发现了它们的踪迹并防住它们的第一次暴起攻击,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这种怪物就掀不起什么大浪了。
当然这是对他们而言,一般没有特别锻炼过的人,别说能否抑制得住心里的恐惧,单单力量都不见得能够比得过这些怪物。在做足准备,人数也不够多没法互相照应的情况下,普通人对上水鬼基本就是个死字。
四人虽然发现了水鬼,但他们并未作出任何行动,而是继续呆在原地,静静等候着,等待水鬼失去戒备。而那些水鬼也很有耐心,它们并没有大咧咧的出现在空旷的场地上,而是小心翼翼的在边缘不断游荡着,鼻尖不停地抖动着,似乎在嗅空气中的味道,试图排除周围的危险。
就这样僵持了大概两三分钟,水鬼们在没有发现危险的情况下,终究还是顶不住美食的诱惑,出现在了空旷平地边缘,缓慢又谨慎地朝着食物爬来。
五只水鬼慢慢从阴影中爬出,它们的体型并不是很大,哪怕比起四人中最为“袖珍”的冯庆来说都略显瘦小。而这也是冯庆第一次看到“现实中”的水鬼的真实模样:
人型,身高较矮,身形偏瘦,目前出现的五只大概在1米60到1米7的样子。它们看起来像是池塘底部捞起的尸体,皮肤颜色偏向蓝色或绿色,表皮看着很光滑,充满着黏液与烂泥。
它们的脑袋很特别,类似人类的形状,但是样貌却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像是水肿一般的大脑袋十分光滑,有的还带几根毛,鱼泡一样的大眼睛,塌陷但仍看得出形状的类人鼻子,兔唇且狰狞的大嘴,里面布满了密集尖锐的牙齿。
耳朵有的细长,类似精灵,有的类似人类,有的紧贴着脑袋像是蝙蝠一般。它们四肢看上去非常纤细,但能看到块块分明的肌肉轮廓,很明显力量并不会很低。肚子鼓起,看着就像是溺死的人类,满肚子都被灌满了水。
手掌脚掌都是五指,但跟人类的不一样,它们的爪子修长而尖锐,手指间隙处有薄薄的类似蹼一样的皮肤连接。它们浑身透出腐烂的酸味跟鱼腥味,那恶臭的气味远远飘散过来让冯庆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些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原来之前在林子里闻到的腥味就是这些家伙身上的味道,这味道可真是令人作呕。」
虽然感觉非常不舒服,但冯庆也只能暗自忍耐。这时候要是搞出些动静,这群水鬼肯定会马上作鸟兽散,那他们就会功亏一篑,白白忙活这么久了。
水鬼们一步一停的接近空地中央的野狼尸体,它们有的谨慎地看向四周,有的抬起头,鼻子一收一缩,似乎在确认有没有奇怪的气味。过了好一会儿,在再次确认四周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才开始撕扯起摆在地上的野狼尸体,开始大快朵颐。
它们的力量很大,并没费多大力气便用爪子将野狼尸体大卸八块,鲜血跟尸体碎块满地乱撒,整个场面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血腥而恐怖。
埃里克仍然没有动静,他静静的看着这群水鬼进食,看着像是在等它们完全丧失警惕。直到这群水鬼吃掉了大部分尸体,时间又过去了大概十分钟。直到这个时候埃里克才缓缓起身,慢慢地将长剑从背后拔出。
“好了,该上了。我会对付左边三只,右边两只就交给你们了。”
埃里克说完,并没有给两人反应时间,带着暗淡白光的左手在二人身后轻轻一送,一股强大但柔和的力量便将两人推了出去,让他们暴露在了怪物的视野中。随后他自己也一个跨步,冲向了左侧那三只正抱着狼腿骨大啃的水鬼。
埃里克速度极快,10多米的距离只用了一瞬便跨越了过去,三只水鬼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银光在空中划过,最左侧的那只抱着腿骨啃的水鬼便在转瞬之间被连骨带头一下斩飞。
中间这只水鬼还在疑惑自己同伴的脑袋怎么突然间就飞起来的时候,一道橙红色的烈焰便喷射到了它的身上,随后如同汽油被引燃一般,这只水鬼的身上爆出一大团火焰,将它整个包裹起来。
它顿时发出了极其凄厉的尖鸣声,皮肤瞬间如同入了油锅一般沸腾起来,水分迅速烤干,脂肪被烤的滋滋作响,而后变黑碳化。万幸它也没有痛苦太久,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它彻底碳化,这声悲鸣也被强行掐断在这熊熊烈焰之中。
最后一只水鬼在这声悲鸣之下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但它只来得及将头扭过来,便看到一道银光从天而降,将它的视野一分为二。它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猎魔人从头到脚分为两半。
埃里克行动非常简练,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不如说他的动作已经快到让正常人完全无法理解,从战斗开始到结束,甚至没超过一个眨眼的时间。在身后草丛蹲着观察的伯尼,只感觉眼前闪了两下,便听到半截惨叫以及三具形态各异的尸体,完全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根本看不清楚埃里克的动作。
「这……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战斗就结束了?实在是太恐怖了,他根本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伯尼的心中颤抖地呐喊着。如果让这个怪物在村子里大开杀戒,真的有人能阻挡他吗?伯尼不敢去想,但是答案是肯定的。他咽了一口口水,压下心中的恐惧,眼前这场战斗,让他心中原本摇摆不定的某个想法,渐渐地变得坚定了起来。
相比于埃里克那边水鬼们的“转瞬即逝”,冯庆二人这边就显得有些尴尬了。他跟小伯尼被推出来的时候完全没做好准备,冯庆更是在半蹲起身途中被推了出去,这一推让他直接来了个平沙落雁式降落,一个大屁股墩子跌落在了那只水鬼面前,整个场面尴尬至极。
「我去,你要把我推出来为什么不提前说一下?我正好要站起来重心不稳,你这推一下我现在直接毫无抵抗好吗?」
冯庆心中有无数的槽点,但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因为对面的两只水鬼已经察觉到了他们。
不过万幸的是,对面也明显被他们的登场方式给吓一愣,原本抱着狼头乱啃的水鬼也停下了嘴上的动作,举着个狼头傻愣愣地看着这个坐在地上的人类,甚至还有脑花从它嘴角滑落下来。
冯庆知道这时候不能急躁,他坐在地上双手拿刀,摆出防御姿态,在确保有反击能力之后,再慢慢起身,避免过于慌忙而无法顾及眼前的怪物。而在他起身的时候,埃里克那边便已经完成了三杀。
同伴的悲鸣吸引了眼前两只水鬼的注意,这也让他有惊无险的调整好了自己的姿态。冯庆没功夫去理会埃里克那边发生了什么,不过想来几只水鬼也不会让埃里克费多少功夫就是了。比起担心他,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就在冯庆思考着怎么接下来该如何行动的时候,离他较近的那只水鬼已经从愣神中恢复了过来反,手脚并用地朝冯庆飞扑过来。水鬼的速度非常快,它瞬间爆发的速度超越了冯庆的预计,只是一个呼吸都不到的时间,那只跟他距离数米远的水鬼就已经带着满嘴的腥臭扑到了它的面前。
它双腿用力一蹬,强大的反作用力将它的身体带起飞速扑了过来。它的右爪隐约带着红光,迅猛地往冯庆脑袋上招呼过来。
「好快!」
冯庆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自己仅是稍微分了一下神,这怪物竟然就已经冲到了面前。幸好它冲过来的方向正好是自己举起的长刀的刀尖附近,他来不及多想,用力刺向那只朝他抓来的手臂。
这只水鬼也是够蠢,竟然就这样老老实实的朝着刀尖抓去,就好像不知道危险一样,而这样做的下场也是可想而知的。只可惜冯庆慌忙之下并没能用上全力,这一下只是捅穿了它的手掌,便被它瞬间挣脱。
水鬼只是流了些血,这样的伤口对怪物来说简直无伤大体,反倒冯庆是被反震力震得双手一麻,差点没握住手中的长刀。
“嘤!”
吃痛的水鬼发出一声尖叫赶紧后撤,它往后一跳竟直接跳出去3米多远,这让原本想着乘胜追击的冯庆无法直接攻击到对方,只能在原地先平缓姿态,准备下一轮攻击。
这一次他不敢分神了,仅仅3米的距离,以对面这只水鬼的速度跟爆发力,如果自己不小心,对方估计只需要一个眨眼的时间就能重伤自己。但是站在原地被动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冯庆调整好姿态后,选择主动出击。
冯庆双手放松,一步步地朝着不远处的怪物逼近。水鬼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它嘶吼着不断反复扑击,但又一次次被冯庆或是用刀锋击退,或是侧身躲避,如此数个回合,冯庆已经在这只水鬼身上留下了几道伤口,这只水鬼也在反复受伤后中,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它靠在树上,嘴巴低声嘶吼着,像一只濒死的小兽。冯庆也开始喘气,但他的状态并没有受到影响,身上也没有受伤,只是由于短时间内高强度的攻防转换跟过于集中的精神,以至于他有些劳累。
水鬼肚子上不断有恶心的液体从伤口处渗出,甚至还有一小部分肠道暴露在了体外。这一刀差点就将水鬼的肚皮拉开,可惜劲道还是差了些,以至于未尽全功。
绿色的汁液顺着暴露的内脏滴在地上,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刺鼻的臭味让冯庆皱起眉头,他抢步上前,打算给这只穷途末路的水鬼最后一击。
冯庆高举起手中长刀,眼前的水鬼看着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也没多想,用力向下挥刀,准备了结眼前这个敌人。可就在这时,他从眼角余光处,发现树干的后面出现了一对墨绿色的眼睛。
水鬼!居然有一只水鬼藏在这个地方!就在这只水鬼背靠着的树干后面!
冯庆心中一颤,为什么这种地方会突然出现一只水鬼?他想不明白,这种低智力生物居然会设伏?他完全没有发现这只水鬼,而它出现的时机如此巧妙,正好卡在他的发力节点上。原本已经十拿九稳的局面,瞬间急转直下。
冯庆想闪躲,但身体正处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状态,自己也不是什么物理学掌控者,能瞬间强行改变力的矢量方向,这导致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树后那个身影朝他扑来。
冯庆目眦欲裂,双眼充血,他拼命的控制身体往地上滚去,但身体根本跟不上思想的速度,哪怕脑子里已经想象自己翻滚了几十遍,身体也仅能做到向左倾斜一些。但这根本无济于事,无法躲开那身影的扑击。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吗?居然会死在一只水鬼手上,真是可笑啊……可恶,我不甘心啊!动啊!给我动起来啊!!」
冯庆拼命的试图躲避,他心脏如擂鼓般狂跳,巨量的血液携带着氧气涌入大脑,他的脑袋发胀,视野开始模糊,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身体并没有偏转多少,一种源自身体内部的迷之掌控感却在迅速提升。
就在那水鬼快扑到冯庆脸上,爪子已经越过长刀的时候,冯庆就像是突破了某个节点,忽然间,他觉得周边的一切事物,空气、声音、动作,都如同被什么东西从反方向拉住了一样,极速变慢,直至停滞。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停滞了下来。
冯庆发现他忽然间听不到声音了,也感受不到那若有若无的微风,就连原本沙沙作响的树叶也像是被凝固了一样,甚至有一片落叶直接停在了半空中,正好就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冯庆发现,那只水鬼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静静的停在他的面前。那只朝他抓来的爪子,也停在了距离自己脖子大概一个手掌距离的地方,那散发着淡绿色寒光的利爪,让后知后觉的皮肤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冯庆试着移动身体,却发现原本非常轻松的动作变得极为困难。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一团非常粘稠的果冻包裹住了一样,做任何动作都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有所寸进,但是移动眼睛却没有这个问题。
他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逼到墙角”的水鬼,发现它一改原本虚弱的神态,凶恶之情溢于言表。它做出扑击姿态,试图背水一搏死中求生,可惜它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冯庆朝左边撤了一步,躲开了向他扑过来的水鬼,挥舞着手中长刀向它的脑袋砍去。虽然挥舞长刀要比移动身体轻松一些,但依然很费劲,尤其是刀锋接触到水鬼脖子的时候。
一股巨大的阻力从刀身传递到冯庆的双手上,冯庆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用一把很钝的刀去切一块很大的、冻了很久了的黄油,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这只水鬼的头给切了开来。
稍微喘了几口气,让肌肉恢复了一会儿之后,冯庆开始如法炮制另一只水鬼。当解决掉两只水鬼并朝左边又走了两步之后,冯庆终于能够有机会休息一下了。
仅仅是如此简单的动作,便已经让他整个人汗流浃背,全身肌肉肿胀酸痛。他稍微环顾左右,确定自己身旁已经没有了危险,这才开始观察别人的情况。
冯庆艰难的将头扭过小伯尼那一侧,只看到小伯尼神色焦急,看着像是正往他这边赶来。他右手挥出的刀锋刚好划过一只挡在他前进道路上的水鬼的脑袋,淡蓝色混合着惨绿色的血液从那飞起的头颅中洒出,凝固在空中。
冯庆仔细一看,发现地上已经多了不少零碎的水鬼肢体。冯庆数了一下,发现算上最后被劈开这只,小伯尼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个人干掉了4只水鬼。
「怎么会有这么多水鬼?难道是我注意力太集中了没有发现?可是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声惨叫,我没听到任何动静啊?这些弱智玩意儿居然会玩伏击了?而且还跟我们玩心理战,诱敌出击?有这么强的智力跟这么多的数量,为什么没来袭击村子?」
冯庆记得,原本分配给自己跟小伯尼的水鬼只有两只,结果也就十几二十多秒的功夫,自己这边多了一只不说,小伯尼更是多干掉了三只。越来越多的疑问出现在冯庆的脑袋中,但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冯庆朝埃里克看去,发现那边更是夸张。埃里克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他的脚下躺着好几只身形巨大的水鬼,而他左手发着光亮正对着自己这边,半路上好像有一团东西正在缓慢朝这边前进,看样子是释放了什么法术。
看着那团缓慢移动的光团,冯庆才发现,原来时空并不是停滞了,而是被极大地放缓了。世间万物仍在运动,只是宛如上了超慢速摄像,所有的动作都被放极大程度的放慢了,这才导致冯庆出现了时空停滞的错觉。
「埃里克应该是注意到我这边的情况了,这团东西应该是某个魔法,目标是……之前身前那只水鬼。呼,看来他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游刃有余啊,还能分神关注我这边。看这个法术的速度,就算我没进入这个奇妙的状态,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冯庆心里松了口气,原本以为必死的局面,没想到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猎魔人早就出手,哪怕自己什么也没做,这只水鬼也必然要不了自己的性命。
自己原本就能解决掉面前的水鬼,偷袭的那只就算中了这法术没死,等自己调整好姿态一样活不了。只是对比了一下小伯尼,冯庆又感到一阵心累。
小伯尼他只有8岁啊,就已经能够一个人干净利落的干掉这么多水鬼,而冯庆自己光是对付一只,就需要全神贯注,还不说后面居然还被偷袭了,只能说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
冯庆心里叹了口气,不过埃里克说过,他应该在别的方向上发展,看来说的就是这种特殊状态了。这应该就是小艾伯特的特殊性,冯庆猜测,四年前的事故很可能就跟这个特殊的状态有关系。
过了好一会儿,这种特殊的状态依然没有消去,无聊的冯庆只好四处打量。他看到身后的伯尼叔叔一脸惊恐地边缘ob,但始终没有移动过身体。
他看到那记魔法终于砸到了身首异处的水鬼,在它表面震荡出一圈激波,将它往另一个方向弹飞。他还看到……奇怪,那是什么?
冯庆往河流方向看去,发现在林子深处,也就是几个人的正对面,有一道微光。但是由于是晚上且距离太远,冯庆看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提起沉重的脚步往那边走去,想一探究竟。
但就在他刚踏出第一步时,世界忽然恢复了正常,树叶恢复摇动,血液开始喷洒,声波也重新开始传递。原本万籁俱寂、了无生机的世界,又重新活了过来。
时间,于此刻继续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