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的从业者，通常是非常喜欢谈论自己的。但对于42岁的迈克尔·s·奥维茨来说，是一个例外。


    作为极其成功的创意艺术家经纪公司的总裁，他从不接受采访。也只有极少数行业人士愿意谈论他，并且很少有人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那些坚决拒绝置评的人中，包括一些在电影界中最有权势和受人尊敬的人物。”


    周日的早晨，一篇标题叫做“奥维茨——好莱坞最神秘的经纪人”的报道，在纽约时报上的重要版面见报了。


    题图的照片，配的是奥维茨唯一一张没有买下的版权，那张他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被影帝达斯汀·霍夫曼打破常规的感谢的时候，志得意满地微笑的照片。


    通常每天早上要练习合气道的奥维茨，和他的前保镖——合气道师傅史蒂文·西格尔练完了早课，在日式的花园里享用早餐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练习合气道以后轻松愉快的微笑，很快从奥维茨的脸上消失了，这张照片因为在公众电视台上广泛传播，已经达成了公众传播，就自然丧失了某些重要的肖像权条款。


    比如如果一个新闻媒体想要引用这张照片来表明报道对象的时候，就无需先期获得奥维茨的同意。


    “daxmnit！”奥维茨骂了一句，当时达斯汀·霍夫曼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感谢自己……


    “我们致电资深制片人雷·斯塔克的办公室，得知只有在caa办公室批准采访后，斯塔克先生才会讨论迈克尔·奥维茨。前nbc主席格兰特·廷克尔的发言人表示，廷克尔先生不会发表评论，与华特迪士尼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迈克尔·d·艾斯纳的发言人一致。


    艾斯纳是奥维茨的长期朋友，然而他制定了一项策略——用那些事业暂时低迷的演员来拍摄他的电影，从而有效地打破了caa对制作成本的控制。”


    再看下去，奥维茨不由得又开始污言秽语起来，艾斯纳这个混蛋，说是不评论，后面这句又算什么？


    还好，这些擦边球一样的评论，不可能动摇自己的根基，等过一段时间，自己还要狠狠地找纽约时报这个记者的麻烦。奥维茨看了一眼标题下的作者名字，没有署名是纽约时报记者，想来是一个所谓的特约评论员。


    再往下看，奥维茨的就不能保持平静了……


    “1985年，当时担任mca.电影集团主席的弗兰克·普莱斯，决定制作一部由制片导演伊凡·雷特曼开发的喜剧片。这部电影项目后来被命名为法网神鹰，由吉姆·卡什和杰克·艾普斯二世撰写剧本，他们也是caa的客户。普莱斯计划在这部电影上投资约2500万美元。在caa的客户达斯汀·霍夫曼退出以后，又由caa的客户罗伯特·雷德福来扮演男主角。


    caa包揽了整个制作的班底，推荐了德布拉·温格作为女主角。据普莱斯说，男主角雷德福德得到了500万美元；女主角温格得到了250万美元；导演赖特曼大约得到了250万美元；写作团队得到了75万美元。


    最后，法网神鹰据信，最后耗资3200万美元，票房表现不佳。


    但奥维茨和他的经纪公司从这部电影中赚取了大量佣金。黛布拉·温格也离开了奥维茨，因为她感到被当作商品而不是艺术家而受到伤害。


    在今天的好莱坞，如果你想让自己的事业蓬勃发展，就不要得罪迈克尔·奥维茨。一位经纪人说：我从未见过这个城市有如此恐惧的氛围。”


    嚯的一声，奥维茨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擦了擦自己的眼镜，再次看了这篇文章的标题……没错，确实是关于自己的报道，标题上最大的那个，占据了整行的单词，就是大写的ovitz。


    这是谁要搞我啊？居然连最秘密的内部数字都被揭露出来了，弗兰克·普莱斯你这个混蛋，这种料你也敢放给媒体啊？我不就是帮你的犹太竞争对手一点小忙吗，你是要大家同归于尽吗？


    “朱迪，朱迪……嗬嗬……”奥维茨大声的叫起了妻子。


    “亲爱的你怎么了？”朱迪过来看见奥维茨手扶着早餐桌的椅子，大口的喘着气，好像呼吸困难的样子，一下子慌了起来。“我去叫911……”


    “别动……嗬……嗬……”奥维茨一把抓住了妻子的手，力量大的惊人，“别打电话，把我的领带和外套拿来，然后开车送我去办公室……这很重要……”


    弗兰克·普莱斯接受采访的内容，可以说完全撕下了奥维茨的caa在好莱坞这门生意里无情而霸道的路数。不管是业内本来敢怒不敢言的制片人，还是那些明星，得到这个消息以后，都会出问题。


    还是那句话，知道大家都被奥维茨剥削，和大家都知道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一样的。


    本来周日的上午，奥维茨是不去办公室的，所以司机也没有在家里等待，等到朱迪开车过来，奥维茨坐到车上继续看这篇报道的时候，电话就开始从四面八方打过来了。


    打来电话的都是caa奥维茨嫡系的下属，他们都很惊慌到报告了现在乱作一团的办公大楼里发生的一切。


    第一类打电话来，或者跑来现场的，是那些编剧，导演，和演员客户。本来这些人的片酬，都是要对彼此互相保密的，但是这篇报道直接把“法网神鹰”的片酬比例曝光了。


    头部明星罗伯特·雷德福，拿到了500万片酬，属于大家都知道的行价，没有人有争议。但是德布拉·温格的250万美元就破坏了规矩了。要知道，去年的影后朱迪·福斯特，也只有不到一百万的片酬。


    什么时候一个女明星，可以拿到男演员一半的片酬了？而且，德布拉·温格在法网神鹰里，还并不是唯一的女主角，真正和罗伯特·雷德福翻云覆雨的，是演出了“华尔街”的达里尔·汉娜。


    而导演赖特曼的250万片酬，也过于夸张。一个只担任导演，不涉足制片业务的捷克导演，是很难想象拿到比肩二线男明星的片酬的。


    而让奥维茨感到更加恐惧的，是第二批打电话过来的人，华尔街的银行家。


    好莱坞大多数大制片厂，早就失去了靠自己的票房来投资电影的能力，凡是大制作，都需要华尔街的资金。


    而这些投资人，对好莱坞的了解，和街边买“好莱坞报道”的粉丝，好不到哪里去。


    caa用明星打包的策略，对这些只知道几个明星名字的投资人，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你想投资一部由汤姆·克鲁斯，保罗·纽曼一起出演的电影吗？只要投资我们caa就行了，和制片厂有什么好聊的呢？没有我们，谁也拿不到这些明星的档期。


    但是这些被银行家投资人们深信不疑的东西，也是caa得以推行他们的打包交易的基础，今天被这篇报道无情地质疑了。


    奥维茨在车后座上越看这份报纸，越觉得这篇报道是完全冲着自己来的。


    “法网神鹰并非奥维茨为首的caa首次对一部电影，甚至整个制片厂施加压力。在大卫·普特南担任哥伦比亚电影公司负责人的短暂任期内，奥维茨成功地排除了这位意志坚定的英国制片人对“捉鬼敢死队ii”的任何参与。而这部续集的拍摄权其实是属于哥伦比亚的一项重要资产。”


    这段已经把奥维茨借着对明星的垄断，胁迫哥伦比亚这样的大制片厂的ceo的嘴脸描绘的很活灵活现了。


    要是这样描写奥维茨的是好莱坞报道，那么他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很多无知的读者和电影观众，听信了这种报道，而觉得奥维茨是好莱坞最伟大的人，最有权势的人。这种都市传说对奥维茨的生意反而是好事。


    但是这篇报道偏偏是发表在“纽约时报”这样的严肃媒体上。这就不是什么可以忽视的媒体了。华尔街的银行家们，都有着自己的信息渠道，只要核实一下，他们就会知道中间被caa剥削了多少钱去。


    要知道，电影不打包，在caa之前的好莱坞，还是个铁律，因为这样会严重干扰电影的选角和拍摄，降低电影的质量很票房。只是自己利用信息差，欺负这些新来的资本，不知道好莱坞的老规矩而已。


    到了办公室，奥维茨已已经被一大群“年轻的土耳其人”包围，他环视一周，这些年轻的经纪人，自己本来也是利用他们涉世不深，有冲劲有野心，除了caa以外又缺少平台，才能够把他们训练成一个攻城拔寨的销售铁军的。


    但是今天，他们的眼睛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好像少了很多尊重和惧怕，而多了不少要和自己算算账的跃跃欲试。


    “还在这里干什么？快去给你们的客户打电话，去陪他们聊天，用出你们说谎的能力，绝对不能让他们生出跳槽的想法……”奥维茨猛地一挥手，大吼一声，让这些年轻人不管怎样都要维护好客户关系。


    “你来，罗恩。”奥维茨只和合伙人罗恩·梅耶两个人一起，进到办公室里商量。


    “怎么回事，罗恩？怎么会有这篇报道？你怎么监控的媒体？”奥维茨不顾自己的风度，进门就吼了梅耶。


    “这是你自己的疏忽，迈克尔。这个记者曾经在刊发之前，打电话找你核对，是你自己拒绝了他”，罗恩·梅耶把一本记录丢在了奥维茨的桌子上，“这里是电话记录，你明白地对秘书说不要理睬他——本来我们还有一个发声的机会，不会弄到这么被动。”


    说着，梅耶拿起了纽约时报的那片报道，指着自己用荧光笔做好记号的那几行：


    “奥维茨的密切参与并非电影盈利的必要条件。例如，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乔治·卢卡斯，还有罗纳德·李等一些商业上极为成功的导演。印第安纳琼斯三部曲，其中确实使用了一些ca的客户，但并不多。而“壮志凌云”里面除了汤姆·克鲁斯以外，更多的都是其他两家主要经纪人公司的客户。在好莱坞做生意而不碰到迈克尔·奥维茨是可能的，但很困难。”


    “嗬……”奥维茨又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了。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这篇文章的目标及其精准，语言有趣，让人读起来就像看一篇福尔摩斯的侦探，条分缕析，抽丝剥茧的把caa之前成功的秘密，慢慢地展现在华尔街的金主面前。


    文章的要点很清楚，奥维茨是个恶棍，他能够搞成大制作，但是不一定票房大卖。这些优势，都是他趁着制片厂这十年来的虚弱，利用手上的明星合约威逼利诱，逼迫制片厂那些要财务报表好看的ceo们签下的不平等条约。


    但是caa的成功率，未必就高过了那些把准市场脉搏的导演兼制片人，他们才是这个行业里带来钱的核心关键人物。


    与其投资caa的项目，再让他们盘剥一笔高额片酬，再加上硬性的5%的，被称为“奥维茨税”的第一顺位分红的打包费用，不如直接投资在那些制片人和导演身上好了。


    最后，caa之所以能够签约这么多明星的核心秘密，也被文章很随意的公布了。


    八十年代以来，好莱坞的市场没有增长，总体票房大盘还有些下降的趋势。很多明星都把合约让律师处理。这样他们最缺乏的，就是有水平而定剧本。


    奥维茨就是依靠签约编剧，然后带来了导演和明星。经纪人行业靠的，就是一些核心的行业认知，和对明星和制片人的密切关系。


    这篇文章把奥维茨霸道的一面宣扬的全美皆知，这样明星也好，制片人也好，都知道了大家也在怨恨这个好莱坞霸凌之王。这样威廉姆·莫里斯和icm两家大型经纪人公司，很快就要用这篇报道来挖人了。


    “你看了那片报道吗？来我们这里，会给你量身订做剧本，而不是为了他们赚钱，给你打包到一部不合适的剧本里面，你没看法网神鹰以后，黛布拉·温格已经没有人邀请拍电影了吗？”


    “你想在好莱坞出名，还是离开caa吧，除非你是很早就加入了caa的那几个明星，否则caa是不会管你的死活的。他们注重的，只是那5%的打包税。我们虽然没有他这样欺压大制片厂ceo的能力，但是我们会从你的长远利益考虑……”


    “迈克尔，到了你应该重新考虑的时候了……”罗恩·梅耶今天穿着夏威夷风的浅色服装，在奥维茨耳边轻轻的说。


    “你想干什么？”奥维茨双眼射出锐利的光芒，这句话，他在赶走caa另外几位联合创始人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他当年以那些人不能每周无休止的朝九晚九，每周只休息周日半天去犹太教堂的习惯。或者他们不愿意和奥维茨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用把柄来胁迫客户或者制片厂，达到目的。


    他就用这两个理由，宣布这些一起叛出威廉姆·莫里斯的同伴不适合caa的企业文化，逼迫他们走人，吃下他们的股份的时候说的原话。


    “别忘了你在拉斯维加斯，还有艾丽·麦克劳给你办的那些淫乱派对！”


    奥维茨脸露凶光，这个最后的caa创始合伙人，自己能够容忍他还在公司里，除了梅耶比较听话以外，自己不可能不掌握他在拉斯维加斯欠下的巨额赌债的把柄。


    “我的意思，到了和你的敌人和解的时候了，迈克尔。无论吞下多么让你难受的结果，别把当年为了做成项目，可以在桌子上跳舞的渴望给忘了。”梅耶扶了扶眼镜，好像并不在意奥维茨对他的威胁。


    “你知道谁是炮制这篇文章的人？”奥维茨悚然而惊。


    “这不是明摆着吗？你看这一段里的三个人的名字，斯皮尔伯格不是caa的客户，乔治·卢卡斯根本不需要我们caa帮他明星客户参演”，梅耶的手指在罗纳德的名字上，重重地叩了几下。


    “他？不可能，他今年才刚刚三十岁，哪来的这种手段？又从哪里得到这种影响三大严肃媒体的力量。你有没有打电话给迪士尼的艾斯纳，和环球，福克斯他们？我看是他们在背后支持罗纳德，给我制造麻烦。”


    “你确认要我现在给他们打电话吗？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消除影响，而不是去找出对手背后有谁支持。”梅耶指了指窗外。


    奥维茨把百叶窗摇开，顺着梅耶的手势看出去，几十个“年轻的土耳其人”，开始不停的打电话给他们的客户，请求，威逼，吓唬，或者下跪，让他们的客户不要被这篇文章带起的留言影响。


    但是这些年轻人的眼睛里，已经没有过去那样的狂热和自信，反而多了几份疲惫，后悔，和怨恨……怨恨是最可怕的，奥维茨看到几道目光射向他，赶紧把百叶窗又关上。


    现在再拖延一小时，caa的坚固基础，就会多一个小时开始土崩瓦解，这个时候，必须做一些断然的措施，先把局势稳定下来再说。


    奥维茨恢复了冷静，先让梅耶去联系纽约时报的记者，尽快弄出一篇回应的文章。


    然后两人迅速商量了一些让步的底线，对哪些制片厂要提出更好的条件，哪些可以放着不管。对哪些明星要用更好的条件拉拢，哪些反而可以趁势踢走……


    最后，奥维茨让梅耶先出去，自己一个人要吞下最糟糕的一颗苦果，向罗纳德这样一个年轻人服软。


    “喂，尼西塔，这次是罗纳德和我有什么误会吗？为什么他会炮制这篇文章来攻击自己的经纪人公司？嗯，是他吗？他参与了对不对？”


    奥维茨还是有点不相信，但是尼西塔的迅速回答让他的幻觉破灭。


    “他在等你的电话，迈克尔。如果你不快一点的话，他就要上飞机了。”


    “我马上就打……”


    “嘟……嘟……”


    电话接通了，“我是罗纳德。”电话听筒里对面那个自信而年轻的声音传了过来。


    “罗纳德，我是奥维茨，你想要怎么样？”奥维茨不由得生出一股难受和屈辱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十年之前就越来越少尝到了。


    “现在是谁在向谁求饶，奥维茨先生？如果你想要我停下来，你需要好好考虑你的出价……”罗纳德在公务机上接的电话，脸上一股笑意，奥维茨这样和媒体保持距离，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更好的选择是影响他们的报道的内容。当然这种还是鲁伯特那样拥有报纸，电视台，电影制片厂的混合媒体平台的大佬才是玩的最好的。


    “还有你的态度，奥维茨，我要飞洛杉矶了，想必等我降落以后，你会有一个更好的offer。”


    罗纳德笑着把电话挂了，然后不再接。现在是奥维茨需要自己出手停下第二轮攻击的，让他自己来开价才是最好的。自己开口的话，谁知道他会愿意付出什么来交换呢？


    “罗尼！”


    公务机降落在了伯班克机场，罗纳德刚下飞机，戴安就扑上来，靠在自己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罗纳德不愿意放开。


    “怎么了，戴安？”罗纳德感觉戴安好像对自己的爱意又深了一层。


    “我都知道了，奥维茨和那sjp那个碧池说我的坏话，你帮我报仇嘛。我好开心……”戴安把头在罗纳德怀里使劲蹭了蹭，“要不是奥维茨打电话给我道歉了，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