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巨树只发一声便没了声音。


    他依旧低着头，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时地就会从他的脸颊上滑落，然后掉落在各个角落里，摔得粉碎。


    司徒巨树非常清楚，他现在的心境就和他的汗水差不多。也是这般地脆弱，无比易碎。


    他确实是迷茫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该做什么。


    如果古青阳告诉他，他的敌人是某个生灵或者是某个人。


    那他倒是会觉得，他的人生尚且光明，而且还充满挑战。


    可古青阳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他的敌人是天，他就是那传说中的天选之人。


    只可惜，他这个天选之人与其被选，倒不如那些不被选的。因为他注定会是一个工具人，是牺牲者。


    就在一段时间以前，他还可以保持他的淡定和从容，还可以在所有人的面前继续神秘下去。


    可现在——


    他的所有骄傲都已破碎，他再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他只是一个彷徨无措的人，他只想活命。


    然而他更明白，古青阳是不会帮他的。因为古青阳和“天”一样，都是执棋者。


    就在刚刚，古青阳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他的体内有纯粹的混沌之力，而他的这种力量可以作为一种媒介。


    只要利用得当，便可以借助他这一身骨头引来大荒世界之外的混沌之力，让大荒世界再度陷入混沌中。


    如此一来，在那种环境下新生的生灵一定会沾染混沌，从而被混沌之力改变体质体魄资质。


    这是天道的目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也很有可能会是古青阳的目的。因为古青阳和天道是一样的，都是下棋的人。


    于古青阳和天道而言，他司徒巨树就算是再怎么不凡，只要他司徒巨树没有足够强横的实力。


    那他在这二位面前，就是棋子。


    当然了，因为他的命骨，他也注定会是一枚极其特殊的棋子。非必要之时，是不会有谁动用他的。


    可他一但若是被动用了，那他这一辈子基本上就算是结束了。这便是他的处境——


    孤立无援。


    悲哀悲催。


    可笑至极。


    ……


    想到这里，司徒巨树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比原来还要更黯然，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做。


    活着，这是无数人，乃至是无数生灵最本能的欲望和需求。他司徒巨树也是人，当然也会有。


    但他觉得现在的他和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他很无奈，无奈于那可笑而又荒谬的命运。


    “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


    突然，古青阳的声音在司徒巨树的耳畔响起。


    闻声，司徒巨树猛然抬头，直愣愣地看向古青阳。


    他很期待古青阳接下来的话，可古青阳真的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这句话之后，古青阳便彻底沉默，在不发一言一语。


    与此同时，染苍无极亦是疑惑地看向古青阳。


    染苍无极很想知道古青阳话里提及的“另外一条路”是什么意思。


    可染苍无极很快就明白了，古青阳是想让司徒巨树自己去思量。


    故而，染苍无极的目光很快就恢复平静。而这气氛也是就此变得微妙起来，颇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意思。


    “路？”


    司徒巨树这般想着，很快就再度陷入他自己的内心世界之中去。并开始为古青阳的话而设想、推想。


    他想到的第一条路就是负隅顽抗的路，就是高喊逆天之言，不断变强以此悖逆天意，就这么坚持着。


    这是一条死路。


    却也是一条最有骨气的路。


    他想到的第二条路就是他归顺于古青阳，也加入罪血帝庭，如此一来他自然能得到庇护。


    可这又让他有一种才出虎穴，便又入狼窝的感觉。他一直都记得，古青阳也是执棋者。


    而且，只要有需要，古青阳恐怕也将会是第一个牺牲他的人。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杀死。


    所以，这又有什么好？


    而且这样也很没有骨气。


    第三条路是自杀，说白了就是他主动退出这近乎无解的苦命之局，自己杀死自己。


    这样一来，他成了死人，他的骨头便也就成了无主之物。到时候这骨头是归古青阳也好，归别人也罢。


    反正是和他没有关系了。


    而他，也可以再度转生。


    只是如此一来，他倒觉得，他要真是这样选了，那他真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


    一念，两念，三念——


    在所有人都恢复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司徒巨树不断地推想着。他想到了很多条出路。


    但他明白，这所有的出路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出路。他想要的结果根本就不是那样的。


    “呼——呼——呼——”


    渐渐地，司徒巨树的的呼吸开始变得愈来愈沉重。他神情痛苦，他的目光中也满是严肃之意。


    他表现地极其无助，但在这个时候，确实是没人会帮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


    然而，古青阳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想要什么？”


    对于司徒巨树来说，古青阳又开口了，这真是个好消息。可古青阳和刚刚一样，还是只说一句话。


    这大概就是他收到的又一个坏消息吧？不过古青阳这一问，倒是把他从无尽的遐想中拉到现实里。


    “咕嘟——咕嘟——”


    司徒巨树夺过染苍无极手里的酒碗，随即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让染苍无极有些瞠目结舌。


    然而，就在染苍无极还在惊异于司徒巨树的变化时，后者却是放下酒碗，一拍桌子就激动道：


    “自由！”


    “老子想要的是自由！”


    “去他娘的天道！”


    “它说老子该怎么样，老子就该怎么样吗？这身骨头本来就是老子一个人的，它凭什么去惦记？”


    “老子不干了，它要是真的还想惦记老子身上的骨头，那老子就回过头来干它。”


    “人活在世上，要有骨气！”


    ……


    染苍无极彻底瞠目结舌。


    古青萤自是安静地笑笑。


    只有古青阳，当他听到司徒巨树的答案以后，他是毫不犹豫地放声大笑，哈哈哈笑个不停。


    待司徒巨树说完，古青阳更是抬起手就这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而后便拉着古青萤起身向外面走去。


    “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


    “也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人这辈子就是一个字——”


    “活。”


    “拼了命地活吧，勇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