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受到那些罪力的一瞬间，古青阳就知道，冲击十五境甚至是十六境的机会就摆在他的眼前。


    在这一世，修行之初，他也曾以为他和其他骨修是一样的，他也曾以为他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但修行到现在，他早已明白，他的修行路是注定和别人完全不同，他也是这个世界里最为特殊的存在。


    其他的骨修修行，讲求的是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就是要一重重地冲破桎梏然后修出那修为境界。


    可他不一样。


    他是整个大荒世界古往今来唯一的一个十七境骨修，就连这境界的名字都是因他而定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他前世成功证道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进化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生灵。


    同样都是重生重修，其他的骨修重生重修，最多就是带上一些与他们自己前世有关的记忆、力量。


    这一世刚刚重生的时候，古青阳也以为他和别人一样，他也觉得他只是拥有记忆。


    但在后来的修行中，通过一次次生死之境的磨砺，他渐渐地认知到他和其他生灵的不同。


    他的修为越高，这个特征就越是明显，就越是醒目。


    渐渐地他也发现了，只要他将那些修行境界修炼成所谓的“完美之境”，那他就能变得恐怖。


    这是因为，他只是在重新去走一条他自己早已经走过的路。


    如果说别人修行根本就是为了取得新的收获，那他修行，就是为了取得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他的修行路注定充满坎坷，那些坎坷就像是一座又一座山峦峰岳，它们看上去是高不可攀的。


    然而……现如今，有一个越过群山的机会就摆在他的眼前。


    只要他想，只要他肯抓住这个机会，他就能做到扶摇直上。


    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自第八境之后，他的任何一个修为境界都将注定不会再达“完美之境”。


    相应的，只要他选择了，他随时都可以成为十六境的恐怖强者，更可以是主宰境骨修之中的佼佼者。


    当然，真正的代价，无非就是永远都没有资格稳定十七，再也不能用那个“帝”字来称呼他自己。


    怒雷还在呼啸。


    古青阳沉默着。


    他清楚地认知到了一切，他知道他应该怎么做。当世人对他的选择表达不解的时候，他特别坦然。


    舍弃“十六境”这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超级诱惑，转而专注眼前境界，只为求得所谓的“完美”。


    这样的事情，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做了。早在这件事发生以前，他就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选择。


    那个时候他是在魔之乱渊，他炼化了一块石头，炼化了两个地方蕴藏了无尽岁月的力量。


    他镇杀并吞噬整整三千万异魔。


    凭借着那股惊人的力量，他以魔道入主宰之境，在这一世做了一段时间的主宰境强者。


    然后，他又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他已经拥有的一切，选择焚烧自我的一切，以此来改变那两个地方。


    正因如此，魔之乱渊才得以脱离冥土，正式回归大荒世界。而那无名之地也是因此才得以再无异魔。


    他那时候的行径，不管是任谁去看，都是足以让人心生敬畏的。


    毕竟他是放弃了别人眼中最珍贵的东西，然后又用那东西为众生换来了一个颇为光明的未来。


    如此一来，冥土深处的青色烈阳就成了最好的证明。他正是凭此，才能与佛陀论道一场。


    而现如今，事情依旧还是这样。


    一经破境，他过往修行的全部成果都会被转化成道痕，自雷劫之中显化，然后铭刻在他的骨与魂之上。


    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成功地修成万道，对各种各样的大道法则都有所明悟，都有造诣。


    只是因为这一个原因，他的道痕数量就注定该是无比之多。


    更何况，他的罪道本就在冥土之中有过极致演化。只要那轮青色烈阳还在，他就能拥有无尽的罪力。


    他突破第七境时，因为第七境与罪道有莫大关联，这会使得他和那轮烈阳之间的联系受到影响。


    再加上天之锁的影响，所以他是无法成功获取那些罪力的。


    可现在已然今非昔比，如今他已经打碎了第八境的桎梏，正是稳定自身修为的时刻。


    在这种情况下，他和大道法则之间的联系必然会进一步加深。他的罪道道果，自然也会回应于他。


    如此一来，这力量他就得全部接受，这力量本就是属于他的力量。只是他在过去一直没取而已。


    而现如今的情况不同了。


    他一经破境便想要塑造最完美的第八境，想要以最为完美的姿态度过他的千魂劫。


    所以，不管是什么大道，只要他觉到悟到修到的，他就通通都不能对其表示拒绝，因为那是他的道果。


    但在接受道果之后，要如何使用那些道果，这件事就是该由他自己来暗暗决定的事情。


    古青阳的选择呢，就是这样。


    他选择将所有的罪力都用在他自己的身上，用于磨砺身躯，用于锤炼灵魂，用于滋养他的命骨。


    他唯独就是不用这些力量来提升他的修为，他的修为是只有在他压制不住的时候才会去提升。


    相比于别人那种恨不得一日千里的心态，古青阳的心态是——人生在世，山高路远，还需慢行。


    他当然知道速度也很重要。


    可相比于速度，就目前的局势来看，他明显还是更需要质量。他所追求的那种完美正是一种质量。


    故而，当万千雷霆接连不断地呼啸而过，一一降临，劈杀在他的身躯上时，他的心境是无比安静的。


    他很坦然。


    他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杀劫将会是怎样的杀劫，自那一座座“高山”之后，他看到的就只有一道人影。


    那是……至高天。


    那才是他真正的对手，是需要他用尽他的全力来面对的敌人。他深知对方的手段有多么的可怕。


    沉寂许久。


    突然，古青阳狂吼道：


    “至高天！”


    “如果你的力量就只有这样，如果你的手段就只有这样。那我劝你还是不要想着杀我了。”


    “如果失败就是你为我安排的人生真命，如果你认定，我注定会是你这个家伙的手下败将。”


    “那么——”


    “就请你来向我证明你的实力到底有多强，请你让我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无敌！”


    “我会和你为我安排的命运战斗下去，然后赢给你看。这场劫，你还无法灭我。”


    ……


    人群沉寂，所有的骨修都在考虑要不要先撤退。他们知道，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就是完全失控了。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古青阳都已经彻底地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已经不会再被他们镇压。


    所以他们表面上虽然沉寂，可实际上，他们在背地里早就开始联系各种的宗门道统。


    他们在请求上面下一步的指示。


    在暗暗地完成这件事的同时，他们也在关注古青阳的动向。他们早就已经发现，他们是无法理解他了。


    故而，一想起古青阳这个人。他们这些人的心里，或多或少地都会有些许恐慌的感觉存在。


    事到如今，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那是早就已经破碎不堪了，是碎到不能再碎的境地。


    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承认。


    古青阳……这个起初不被他们所有人看好的青年，现如今，已经成为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怖梦魇。


    迄今为止，古青阳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让他们感到匪夷所思，让他们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天机神阁的种种预言好像都是真的，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么离谱的人存在。


    在听到古青阳那一声声怒吼的瞬间，他们起初还有疑惑之意。


    因为他们不知道古青阳口中的那个“至高天”究竟是谁。


    但当他们顺着古青阳的目光看向天穹最深处的时候，他们就能隐约明白“至高天”是谁了。


    于是，他们心中的恐慌就被麻木和恐惧所取代。只是顷刻，很多人的观念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直至有了变化的那个瞬间，这部分观念变化的人才终于明白，原来他们一直都不是古青阳的对手。


    换句话来说，就是……他们还从没有被古青阳当成对手。


    自始至终，他们这些人里真正被古青阳当成对手的人，可能也就只有一个释加了吧？


    除了释加之外，他们想不到，古青阳还对谁认真了。所以，被古青阳当成对手的存在究竟是谁呢？


    答案是，天。


    这些人内心深处的麻木之意正是因此而生。是啊……人家都从没把他们当成是对手。


    那他们又凭什么要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呢？而且，就算他们摆出那种架势，他们就能成功吗？


    放在以前，他们还有这个自信。


    再看现在，相比于那些听上去比较空虚的、宏伟的愿望，他们的愿望已经变成“活着”了。


    也许是从刚刚那一瞬间开始，也许是从更早的时候开始……他们眼里的古青阳已经彻底变了。


    从前，他们会觉得“古青阳”是他们非杀不可的人。


    他们会觉得他们还是有击杀此子的实力的，他们有这个自信。


    但现在，古青阳在他们的心里已经不是他们的敌人。


    因为他们自己都愿意默认，他们不配。


    这也怪不得他们啊，那古青阳明明只是一个刚刚突破第八境的人，他居然能有堪比十六境骨修的力量。


    这样的人，真的是他们拼尽一切就可以战胜的人吗？他们可不会自大到觉得他们自己天下无敌的地步。


    对于他们自己的实力，他们有着清晰的认知。


    而在这些人里，最绝望的人莫过于是释加。


    释加可以算是这些人里最为了解古青阳的人了，他与古青阳的交集的确不多，这也是第二次见面。


    但是他洞察人心的本事很强，他能看透古青阳的部分内心。因此，他知道古青阳到底有多么可怕。


    古青阳会毁灭世界这件事多半是真的，刚刚听到这个预言的时候，他也不信。


    可随着这第二次相遇，随着他与古青阳以半论道的方式起了争执，他就相信了那个预言。


    因为古青阳不爱那芸芸众生。


    因为古青阳更不爱这个世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即使是众生皆灭，世界也彻底毁灭，他古青阳也绝对不会有半分在意。


    因为古青阳最为在意的，就是一些为世人所抛弃的东西，就是那真正无上的大道。


    他是释加，他有大慈大悲骨。


    他被尊称为怪佛，也被尊称为佛子。对于这个称呼他是受之无愧，因为他是真的有一颗佛心。


    而古青阳呢？


    古青阳被世人称为大魔头，也被世人当成是一个大魔头来对待，可谓是受尽了冷眼。


    可古青阳对于那一切都是毫不在乎的心态，古青阳所追求的无外乎就是两个字，道与情。


    释加在某些时候真的会觉得，古青阳就是一个凡人。


    因为凡人有的七情六欲古青阳都有，都不曾褪去。


    这些东西在别的骨修看来，当然是垃圾一样的东西，别的骨修一直都是巴不得将“情”彻底抹杀掉。


    可古青阳却把这些东西当成是他自己的宝贝，直接就深深隐藏，从不曾轻易拿出来示人。


    对于这种做法，释加不解。


    然而这偏偏就是古青阳对于情的追求，除此之外，古青阳居然还有众多骨修都不曾有的，对道的追求。


    这两种追求真是两个极端啊，一种是向往着极度的堕落消极，一种又是向往着极度的升华蜕变……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随着释加对古青阳的了解越来越深。


    释加真是时常会怀疑，古青阳的身体里是不是有好几个人格存在。不然的话，古青阳为何会这么奇怪？


    然而此刻……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什么，这些问题是否真实存在，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就算是知道了答案，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古青阳终究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魔，完全站在天道的对立面，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逆天而行者。


    释加最在意的不是这个，释加最在意的是……如此一来，这不就代表着古青阳要走上灭世之路了吗？


    “唉——”


    “魔身一成万古存。”


    “又是苍生无尽劫。”


    沉寂了许久，脸色苍白至极的释加突然发声叹息。他的声音极尽沙哑的感觉，听上去很是虚弱。


    听到释加的感叹，在场的人也都是脸色一片黯然。


    他们的心境的确是变化了不少，但他们终究还是他们。


    事到如今，对于除魔卫道这四个大字，他们突然有了别样的领悟。只可惜，他们的领悟还是来得太晚。


    “轰轰轰！”


    同一时刻，无数银白色的雷霆交织在一起，在众人震惊至极的目光中化作瀑布，向古青阳扑杀而去。


    显然，至高天也是动了真怒。


    按理来说，一场第八境骨修的天劫本不该有这么可怕。但谁让渡劫的人是古青阳呢？


    至高天原本还有些许理智，奈何古青阳一再挑衅他，一再通过言行举止方面的细节来激怒他。


    所以……争到现在，至高天真的不打算再对古青阳放水了。


    今天，他就是想要看看，到底是他的灭魔天劫厉害，还是古青阳这个绝世大魔更为恐怖。


    故而，天雷汇聚又降临时，至高天没有选择让它化成雷霆光柱对古青阳进行持续镇压。


    至高天的选择是，既然要来，那就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来一场让古青阳无论如何都承受不起的。


    故而，至高天直接就把所有的雷霆之力都倾泻而出，让它化为天瀑去冲击古青阳的一切。


    身体，灵魂，命骨！


    这三样最重要的东西，至高天要将它们同时毁灭，让古青阳从这个世界中被彻底抹杀。


    正因如此，古青阳才会在刚接触到那雷霆瀑布的刹那，就被毁灭半边身体，毁灭诸多道痕。


    “太苍枯荣经！”


    感受到那恐怖至极的毁灭力，古青阳在遭遇毁灭的同时，也不忘抬头怒视天穹。


    古青阳咬牙切齿地盯着那里，任由血液自全身的伤口中流逝蒸腾，一声怒吼，震天动地。


    同一时刻，随着太苍枯荣经被他以全力推演开来，万千大道更是被他一起推演。


    在众多骨修傻愣愣的目光中，古青阳的残躯居然也再度焕发生机，不断地与那些雷霆对抗着。


    而与此同时，代表各种大道的道痕更是开始以极致的速度衍生，然后又被古青阳给祭炼完全。


    “一万道，有一万道道痕！”


    “天呐，这小子是怪物吗？”


    “你们快看，数量还在涨。”


    “十万道，十万道了！”


    人群沸腾，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景象。一万道道痕，这是什么概念呢？


    寻常的第八境骨修，能修出几百道来就可以算是一个强者了。而能有那成千上万道的，都是天才。


    更何况是这恐怖的十万之数。


    可……那数量居然还在提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