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自从古青阳被那道雷霆光柱彻底吞噬，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再没从那雷霆光柱之上偏离过。


    他们聆听着雷声，已经完全无视了这雷声带来的震耳欲聋之感。因为他们更在意古青阳带来的震撼。


    如果说，在遇到古青阳之前，他们还拥有着一个天骄该有的一切。那在遇到古青阳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们失去了作为一个天骄该有的骄傲，因为他们的骄傲已经完全被他们亲眼见证的事实所粉碎。


    他们失去了作为一个天骄该有的认知，因为他们亲眼所见的事情让他们觉得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


    明明他们也很努力。


    明明他们也有好好地利用他们拥有的资源，他们这些人也曾得到过数不胜数的赞誉。


    但同那个被无尽雷霆淹没的男人相比，他们似乎是真的缺少了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


    至于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也是一个他们沉思至今也没有想到答案的问题。


    故而，哪怕他们已经沉寂，已经因为古青阳屡次打破规则的举动而彻底麻木。


    在看古青阳渡劫看了许久后，他们之中还是有人会忍不住去感慨。只是这句感慨，同样也是一个问题。


    是啊——


    所谓的“古葬仙”。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


    在场的每一位天骄人物，当他们听到这个问题时，他们都会忍不住去为这个问题思考。


    在刚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时，他们还是会习惯性地拿他们自己去和古青阳相比较。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样的思考方式是错误的。因为他们和古青阳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说，他们的世界就是一个由众多大道统构造而成的世界。


    在这样的世界里，他们贵为所谓的天才，在参与一个古老的游戏。


    他们一直都是遵守规则的人，也一直都做得很好。


    曾经，他们以为那份伴随他们前生的荣光就是他们想要的。


    宗门道统中众多同门的喝彩，还有那些长辈前辈的夸赞，还有极其强大的实力……这些东西都很好。


    长久地生存在这样的环境里，也让他们顺理成章地以为，这样的生存环境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但古青阳出现了。


    起初的古青阳只是看起来比较神秘，只是拥有着一个模糊的身份，以及诡异而又强大的实力。


    在那个时候，他们也只是认为古青阳和他们一样，都只是大势力秘密培养出来的天骄人物。


    可很快，随着后来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他们就知道他们错了。


    因为，古青阳根本就没有任何要加入他们那个“游戏”的意思。古青阳真正想要的结果是破坏规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古青阳真的是他们的敌人，因为古青阳真正想要打破的是大道统的统治。


    可在这场堪比闹剧的阴谋里，他们这些被称之为“天骄”的人，又何尝不是连一场入场券都不曾拥有？


    “这个人根本就是一个妖孽。”


    想到这里，他们之中也有人在自己的心里给出了答案。这并不是一种侮辱，而是一种认可。


    产生这种想法的人认为，相比于妖孽一词，天才一词已经远远无法用来形容古青阳的疯狂。


    作为从一开始就参与“游戏”的人，这个游戏的规则到底有多么残酷和可怕，他们比谁都清楚。


    但一直以来，他们这样的人都是这个游戏中的既得利益者，是从这个游戏中占到了大便宜的人。


    所以他们从未想过要推翻游戏。


    可古青阳不一样，这个人先是以模糊的身份横空出世，随后就做出了一系列惊世骇俗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以为古青阳会是他们的对手这样的想法，才是真的有些可笑。


    因为在人家古青阳的心中，他们未必就一定是所谓的“对手”。也许人家从未在意过他们也说不定。


    “他是一个在过往的岁月里根本就不曾有过，在以后的岁月之中可能也不会再出现的人。”


    “他漠视你们的规则，并不是因为他也受到了规则的压迫，而是因为他本就已经在这规则之上。”


    “也许现在的你们还不会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但等到以后，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们一定会理解的。”


    “你们看——”


    樊琳琅突然开口，于此刻，她用最为平静的声音诉说她的答案。樊琳琅保证，这些话就是她的真心话。


    因为，她也是在经历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想到这些的。但真正让她说出这些话的，并非只有她自己。


    就在此刻，在樊琳琅的身边。


    有一个青衣女子的身影伫立，这女子的气质清冷，容颜更是绝世。但这女子只是一个灵魂体。


    而且她还不是以正常灵魂体的形式存在，而是以一种极其玄妙的诅咒形式存在的。


    所以人群之中，唯有已经成为大冥主的樊琳琅才能看到她。


    樊琳琅刚刚说出的这些话，就是这个青衣女子先说过一遍的话。


    这个青衣女子也不是别人。


    她正是让古青阳日思夜想，让古青阳魂牵梦绕的人——古青萤。


    樊琳琅自己对古青阳确实是也很了解，但她对古青阳的了解是极其有限的，因为他们接触的时间不长。


    而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能凭借道心相融与古青阳相知的女子，也只剩下古青萤是最了解古青阳的。


    如今，古青阳在渡劫。


    这是一场只属于古青阳自己的大劫，即便她古青萤已经是古青阳那条大道的一部分了。


    可是，她在这个时候也不能贸然出手，不能贸然改变什么。一方面她是担忧古青阳察觉到她的存在。


    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她自己也清楚，她哥哥的道就应该让她哥哥一个人去走。


    这是她对她哥哥的尊重，也是她对待一个修行者的正确方式。


    但她也听到了，这些人正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评价她的哥哥。


    如今的她的确是没有办法同她的哥哥相见，为了确保他们之间能有最为完美的重逢，她一直都在忍耐。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在她知道了古青阳前世经历的那一刻起，古青阳在她的心中就是个完美无瑕的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再没有抑制过她对她哥哥的这份爱。


    作为万古真魔骨真正的主人，她的爱也和她的命骨一样，是疯狂的也是偏执的。


    她甚至都容不得她自己成为她哥哥的威胁，她更不会允许她自己说出她哥哥的半点不好。


    所以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评价？


    于是，在她的请求之下，樊琳琅将她想要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这话，也震撼到了所有人。


    在樊琳琅说出这一番话之后，在场的人通通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而是在第一时间陷入沉思。


    是的，他们正在想。


    他们在思考，这样近乎完美的评价是否适合古青阳。古青阳，是否是真的有这么完美无瑕。


    古青阳的确很可怕，无论是从心性、实力、手段还有认知等等方面来看，都是如此。


    但他们内心深处的骄傲也不允许他们承认古青阳的完美，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这天地间的天骄。


    可是，他们比得过人家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需要有人说出来。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会为他们衡量真相。


    ……


    “滋啦滋啦滋啦啦——”


    “轰隆轰隆隆咔咔——”


    就在那些人还在作为旁观者继续旁观的时候，问青天模拟出来的大造化熔炉之中，古青阳已开始重生。


    以无上帝魂为源，以太苍枯荣经作为凭依，摄夺天地造化之力，炼化日月阴阳之力，吞噬无尽灵气。


    这是雷劫降临之后，古青阳一直在做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的确复杂，也的确是极其难以完美完成的事情。


    但为了重新塑造一具配得上他这灵魂的躯体，他不得不炼化这诸多力量，为新生的躯体提供生机。


    时间始终都在流逝，这场由至高天主导的毁灭大劫也在继续。他时时刻刻都要承受这雷霆的镇杀。


    只有古青阳自己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他不能有一点错误。


    否则的话，迎接他的结果只可能是万劫不复，是彻底地消失。


    他的身体已经被毁灭了，现在正是重塑身体的重要时刻。


    在这样的时刻里，他的灵魂也是时时刻刻都在遭受灭亡的威胁。


    只要这雷霆突破他设下的重重防御，以这般天劫雷霆的威能，要灭杀他的灵魂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故而，在渡劫的时候，古青阳是时时刻刻都在推演太苍枯荣经。他深知，这门神通是他的唯一保障。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之前身躯的灰烬在他的道火中再度焕发生机，他也遇到了问题。


    那就是，他的道意实在是太过于杂乱了。在这一世，他修行了数万种修行道。


    这本是他的强大之处。


    毕竟，掌控骨修全流派修行之法这件事情，本身就很逆天。


    若是被某些老怪物知道了这件事的话，他非得被抓起来研究不可。


    可现如今，这件“好事”也成了坏事，成了他走向新生的桎梏。因为他无法妥善地处理好他的道意。


    同样的问题，其他的骨修也有可能在修行的过程中遇到，但其他骨修的解决之法通常就是直接放弃。


    放弃掉所有的辅修修行道，然后只留下自己主修的修行道，不论如何都是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


    这，便是其他骨修的做法。


    这样做的话，固然是会让自身的综合能力随之下降，整体战力也会因此而大受影响。


    但不得不说，这样做的确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取得最为有效的成果。


    可其他骨修面对这种问题时，他们需要面临的时刻往往就是破境。而现在，他青阳不是面对这种问题。


    他是要完成躯体的“重生”。


    这是重新塑造躯体，命骨、血肉还有脉络以及皮肤，每一个人体组织都是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的。


    塑造出一具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身体，这是他必须达成的标准。


    否则的话，哪怕他真的重塑了躯体，他也是一个失败者。


    而现如今，他的道意有数万种之多，它们有强有弱，每一种道意都有属于它自己的风格。


    古青阳当然明白硬要算的话，他主修的道具体是哪几种修行道了。可他真的不想舍弃掉其他的修行道。


    因为他觉得，这数万种修行道的道意都是他的道果，都是他经历了一路风霜明悟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本就是他人生的一部分。


    他觉得他要是否定这些道意，那就等同于是在否定他之前的人生。这样做，真的好吗？


    一个人若是连他的人生都不敢面对，那这个人真的能成为无上的强者吗？真的可以走到路的尽头吗？


    当古青阳在他自己的内心深处问出这些问题时，他在心中对于这些问题，便已经有了相应的答案。


    不，他不会成为那种人。


    不管曾经的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那些都是他的人生。他不会放弃那些道意，不会放弃他自己。


    “天之枷锁，凭心而行。”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哼哼呵哈哈哈哈哈——”


    “至高天——”


    “这么做真的有意思吗？”


    “无论你想要让我做出怎样的改变，我都是我，始终只是我。我不会有任何变化的。”


    “过去的我是古青阳，现在的我还是古青阳。未来的我，依旧也只可能是古青阳。”


    “你以虚伪和阴谋作为枷锁将我束缚，你想要凭此手段将我绞杀，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大错特错了，天！”


    “你的枷锁让我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修行这种事本就是殊途同归。无论如何，人都是要直面本心的。”


    “我修神修魔修凡，我追寻太苍本源，我明悟草木枯荣，我观得天道之大自在——”


    “你以为，我是在明悟万道？”


    “不不……不！那只是表象。”


    “其实这个过程就是我找寻自己的过程，更是我探索和认知这个世界本质的过程。”


    “我欲成神便成神，我愿成魔便成魔！我究竟是什么人，这件事只能由我自己说了算！”


    “终有一日——”


    “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自由权利归众生。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这个世界已经无可救药了。”


    “魔！魔为吾道之归途！”


    ……


    起初，古青阳的灵魂体盘坐在问青天化成的熔炉之内，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将这些话吼出来。


    但到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古青阳的气息也开始不再那么紊乱，而是渐渐地归于一途了。


    可这个归途是魔。


    是的，在无数条修行道之中，古青阳终究还是选择了魔。但古青阳选择了魔并不代表他放弃了别的道。


    在做出选择的同时，古青阳也做了一件极其铤而走险的事情。那就是把所有的道意都转化成魔意。


    如果用弱水三千来形容他的道意之繁多，用只取一瓢饮来形容寻常骨修面对此事的解决之法。


    那古青阳的做法就是，全喝了。


    古青阳是半点属于他的东西都不打算放过，那些道意，全部都在顷刻之间就被他主动炼化。


    炼化之后，无论是神道凡道还是其他的什么道，通通都会被转化成最为纯粹的魔道道意。


    正因如此，只是顷刻，那雷霆光柱之中便有恐怖至极的魔气涌出，顿时就看呆了在场的所有骨修。


    “不想死的就退一下。”


    那魔气无色，能给人以一种纯粹的晶莹剔透之感。然而它看着虽然是人畜无害，实际上却是可怕至极。


    几乎就是一瞬间，在场的修为最强者便通通都能感受到它的恐怖，看出了它那强横的感染力。


    为了避免这些人给古青阳的重生带来不好的影响，无奈之下，樊琳琅只能出言提醒一下这些家伙。


    然而，真正识趣的人终究只是极少数人。除却包括大灵古殿圣子在内的一小撮人之外。


    在场的其他人，可纷纷都是愣在原地，就这么直勾勾地凝视着那雾霭一般的魔气。


    “额啊——”


    很快就有一道哀嚎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几十道哀嚎声接连响起。只是片刻，场面就乱了不少。


    但时至此刻，古青阳似乎是已经不会受到这些声音的影响。雷霆光柱之中，他的命骨已经完全衍生。


    接下来他要恢复的就是他这命骨之上的血肉和经络，而最后恢复的则是他的皮肤。


    “活该。”


    同一时刻，眼看着那些不听劝的家伙就这样被魔气侵蚀，樊琳琅也一改平日里温和的样子，冷声怒骂。


    只不过，她在冷冷地吐槽一句之后也察觉到不对，于是她抬头看向周围。她能感受到这是又有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