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古青阳上路之后，他眼中的冥土便有了恐怖至极的变化。


    若是按照常理，除非是冥土即将毁灭。否则，这冥土就是根本不可能会有任何变化的。


    但他一路走来，却见冥土的天色居然都变得昏暗许多。


    尤其是他靠近无名之地时，他发现他越是靠近这个地方，路上的风便越是狂乱。


    起初，冥土的风并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但到了后来，他在那条路上已经是寸步难行。


    一方面，与他彻底相融的至阴大魔邪石正在毁灭他的身体，毁灭他的灵魂。


    他虽然还能走在路上。


    可实际上，他的确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也许真的用不了多久，也许他都走不到无名之地，他就得死。


    正因如此，这条通往无名之地的路对于别人而言，或许真的还不是很难走。


    但对于他而言，却满是荆棘环绕风霜洗礼。出发时，他就已经有些恍惚了，更不要说现在了。


    另外一方面，在前行的过程中他也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意志。


    那种意志充满了怨恨、愤怒、不甘等种种负面情绪，毫不夸张地说简直就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若古青阳是正常状态，它自是不会对古青阳造成任何侵扰。可现如今不同了，现在的古青阳太过虚弱。


    在这一路上，古青阳总是能在恍惚之间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


    那些声音真是有男有女，有的听着苍老沧桑，有的听着稚嫩幼气。


    而在古青阳听来，这些声音虽然是有莫大的差异。


    可这差异其实也只是存在于表面上，他觉得在本质层面上，这些声音想要表达的意思都是一样的。


    起初，他可以坚守本心。


    后来，他本心依在，但他的身体却是越发地不受控制了。因为那颗至阴大魔邪石还在影响他。


    这也导致，当古青阳坚持着走过那条路，走到最后的时候，他自己也渐渐地沉浸到他的回忆中。


    那颗至阴大魔邪石，它的力量会与这条路上的力量共鸣。


    如此一来，古青阳越是前行，受到的影响就越是严重。


    直到最后即便是他，也一样还是得被迫沉沦。古青阳陷入到回忆之中去了，就像是坠入到深渊之中。


    而当他以这样的状态去回望他的一生时，他最先看到的就是他那充满了奋斗色彩的两世人生。


    起初，他是与人斗。


    无论是生死场上的厮杀搏杀，还是明里暗里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那些，都是他人生之初的主要内容。


    而当初的他，也的确是在战胜过那些家伙之后才走上后来的路，才开始一步一步地慢慢变强。


    只站在一个骨修的角度去看待这样的人生，这样的人生虽然是充满了苦难折磨。


    但是，这样的人生也很精彩。


    因为古青阳在那样的人生中步步走来，的确是战胜了太多敌人，最终又创造了足够大的辉煌。


    可这样的辉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何尝不是以纯粹的鲜血来铸就的呢？


    而且，一但脱离了骨修的角度。


    再去看他的人生，他的人生简直就是处处充满了悲剧。


    无论是两世人生之中的哪一世人生，他都受尽了苦难。


    无论是哪一世，他都是一个从一开始就没有父母疼爱的人。


    每个人从一开始都是孩子，唯独是他古青阳，从懂事开始便没有当过一天的孩子。


    古家，别人眼里颇有势力的小家族。于当年的他而言，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是无法逃脱的囚笼。


    在那个地方，他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为了让妹妹活下去，他放弃了他的一切。


    尊严、快乐、粮食还有命。


    只要能“活”，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在那些年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而到了后来，当他好不容易逃出那座囚笼。


    他的妹妹，被他湿润珍宝的妹妹偏偏又中了毒。


    第一世，她在最美好的年华香消玉殒。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开始恨他自己，恨他自己不够强大。


    第二世，他拼尽了所有。但到头来，他还是没能留住那个人，还是让她在最美好的年华香消玉殒。


    自那之后，即便他的两段人生经历已经完全不同了。


    可对于他而言，他所经历过的事情其实都差不多。


    直到后来，他又遇到过很多人。


    但对于那些人，他最多也就是与他们以道友相称。


    谁又能真正地陪伴他，谁又能真正地理解他呢？


    苏玥或许是最有资格同他携手的人。但为了避免因为他的原因，而给妙音仙宗招惹灾祸。


    面对那个无比完美的女子，他最终的选择依旧还是离别，依旧还是先远离她。


    在很多时候，他将他自己的生死完全给置之度外。


    他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很勇敢，勇敢到无事不能做，无事不敢做。


    可实际上，他真的很脆弱。其实有些时候，他自己都觉得他自己根本就是一个胆小鬼。


    他没能留住妹妹。他还没能战胜天道。他还没能杀尽所有的敌人，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能完美地完成。


    甚至，当他面对那个让他无数次心动的女子时，他还会退缩。


    他清楚地知道他就是害怕，他怕因为他而给她招惹灾祸。


    他怕他真的踏出那一步之后，那么在很久之后，他们能迎来的就不是长相厮守，而是生离死别。


    还有那些他未曾遇到过的人，那些人看似是跟他没有关系。


    可，已经经历过前世最后一战的他很清楚。


    那些人也就只是看起来像人，一但给那些人足够大的诱惑，一但给那些人一个机会。


    那么这些人随时都可以是他的敌人，可以成为他的死敌。


    他们可以化身成为豺狼虎豹，只以为将他生吞活剥为目标，疯魔地向他发起一次又一次攻势。


    古青阳还想到了，在很多时候他在面对一些事情之时，他的心中的确是存在着些许善意的。


    比如，当他自红尘中游历，在红尘中修行，遇到阿坚阿痴这一对痴儿怨女之时。


    他本该冷血无情。


    可到最后，他还是选择帮助那两个人。而且在那之后，他也曾帮助过很多人，改变他们的人生。


    直到现在，面对樊琅琊和樊琳琅他也还是如此。若是单单就这一点来说，他似乎是从未有过变化。


    这，或许是因为他的神道。


    而就在刚刚，当他拒绝樊琳琅的好意，转而毅然决然地走向这无名之地时，他的想法也很简单。


    他就是觉得樊琳琅为他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接下来，无论是冥土意志的安排也好。


    还是，他自己的选择也罢。


    他都想要继续走下去，他都想要沿着他所选择的路继续走下去。他只想做他自己，做真实的他自己。


    他知道这样很难，他知道他如此选择可能会导致他很难走到终点。甚至不用到终点，他就会提前陨落。


    但他不后悔。


    他改变了樊琅琊的命，那个九尺的汉子不需要为妹妹死了。他也改变了樊琳琅的命，让她重获新生。


    这的确是莫大的恩情，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还清的大恩。然而，有恩又能如何呢？


    当古青阳自迷乱之中想到了这件事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他的初心。


    其实他选择救人的时候，他的心思很简单。


    如果……如果当年，当他抱着他的萤儿四处寻医问药的时候，也能有人像今天的他一样伸出手来。


    那么，在那一年，会不会就不会有一个含笑而逝的姑娘，就不会再有一个痛恨自己的青年了？


    “众生庸庸碌碌。”


    “众生愚蠢至极！”


    “他们根本就不懂你，你为何还要背负他们的痴怨和愤恨？”


    “毁灭吧！让一切都毁灭吧，毁灭这天地，毁灭这个世界！”


    “他们都不配与你为敌，你应该用你的手段，复活你妹妹。”


    “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


    “凭什么他的琳琅就有人救，而你的萤儿却要永远消失？”


    “不要再犹豫了——”


    “不要再犹豫了——”


    ……


    终于，当古青阳无限地接近于无名之地时，他脑海中的回忆之像也变得无穷之多。


    一道道声音开始他的内心深处响起，在他的脑海之中响起，不断地影响着他。


    如果说在最开始的时候，古青阳的内心全然都是悲伤。


    那么在这些声音响起时，他的内心深处就全部都是愤怒！


    是的，这个世界很不公，甚至是从没有公平可言。


    而像他这样的人，也是注定不会被人理解，注定会被天道抹杀。因为他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威胁。


    而渐渐地，古青阳的身上也浮现出一道道光纹。


    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些光纹还是青色的。


    可随着古青阳的心境变化，他体内的力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爆发。


    于是，那无限增长的魔意开始吞噬他的神意，进而吞噬他的理智。直到最后，让他变得仿若行尸走肉。


    “众生从不曾帮你，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那些家伙也配让你帮助他们吗？让一切都毁灭吧！”


    “来吧，随着你心中的答案，继续前行。我将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因为我就是你。”


    “跟上我的脚步。”


    “我会帮你复活你的萤儿，我会帮你护住你的玥儿。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自由，绝对的自由！”


    ……


    一段时间之后，当古青阳身边的天地变得无限黯然时，他也停住了脚步。而他的身上，更是散发黑芒。


    在他前行的这段时间里，他周围的天地也曾受到他的影响，从而变得黯然无光，变得恐怖至极。


    那个声音，更是从没有消失过。


    它一直都在影响古青阳，在激发他的怒意，进而壮大他的魔意，让他变得愈加疯狂。


    而就在古青阳彻底踏入黑暗之中的时候，这一整片冥土居然都随着他这一踏而颤动不已。


    与此同时，一直在默默关注古青阳的樊琳琅更是脸色狂变。


    她一个闪身来到无名之地外，想要救回古青阳。但现实是她被一种力量所压制，再也不能前行半分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奈之下，她只能绝望怒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