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樊琅琊就像是一个落水的人，古青阳就仿佛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在古青阳的面前他长跪不起，但他要救的并非是他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但古青阳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敬意，那种敬意，就仿佛是一个生灵对一位神明的敬意一样。


    只是不知为何，在感受到这种敬意之后，古青阳的身体居然会莫名地感受到一阵温暖。


    尤其是在这温暖化作暖流，自他的躯体内部流淌开来的一瞬间，他的伤势居然会直接恢复许多。


    “这——”


    在迟疑片刻之后，古青阳终于能够确定，这暖流是因为他修行的古神不灭经而生。


    虽然他早就已经领略过古神不灭经的玄妙了，但在此刻，当他发觉古神不灭经能以这样的方式疗伤时。


    他的心中，还是颇有惊讶之意。


    不过，当他低下头再度看向樊琅琊的时候，他那平静异常的心境深处也是泛起圈圈涟漪。


    看着这样的樊琅琊，古青阳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在前世的时候，他也曾像这樊琅琊一样。


    那个时候，古青萤毒发，他带着古青萤，一边流浪一边求医，每天都活在生死边缘。


    在那段日子里，为了让他和他的妹妹都能活下去，他付出过无比惨重的代价。


    但也正是因为他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多了，也太大了。


    所以时至今日，当他再度回想起那段过往时，哪怕是曾亲身经历这一切的他自己，也记不清那些细节。


    但曾经的他也曾像樊琅琊一样长跪不起，然而，那些医者在看过古青萤之后，却都只是摇头叹息。


    ……


    回忆啊，就像是雾霭一样。只要它出现了，它就会在心中蔓延。古青阳想起了那种让人绝望的感觉。


    所以，当他看向樊琅琊时，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的神与魔两道化身正在激烈的交战。


    他的神性，促使着他应承对方的请求。因为眼前的人和曾经的他是一模一样的，他们都是想救至亲。


    在他犹豫时，他的神性化身一直都在隐隐告诉他，只要他出手，他就能得到一种名为“救赎”的东西。


    然而他之所以会犹豫，就是因为他的魔性化身。


    他的魔性化身也在促使他，让他站在另外一个角度去看这件事。


    如果说，他的神性是因为他的初心而诞生的。


    那么他的魔性，就是源自于他那八千余年的人生经历。


    背叛、欺诈、被人算计，八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他却在两世的人生中经历了无数次。


    他的魔性在告诉他，这人世间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不值得相信的，这人世间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虚伪的。


    站在最黑暗的角度去看，也许现在的樊琅琊只是故意这样做。


    也许樊琅琊的深情都是伪装，也许他就是想要他的金枝玉叶。


    那毕竟是连第十境骨修见了都会动心思的宝物……又或者，樊琅琊还有什么其他的主意。


    就在樊琅琊跪下的时间里，在古青阳的心境深处，他的赤子之心已然是被罪恶的枷锁束缚。


    古青阳倒是想要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可过往的一切也是事实，这又让他如何选择相信？


    神与魔不断交织。


    它们造就了他的犹豫，让古青阳怔怔地坐在那里，只是默默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樊琅琊。


    然而，直到最后一刻，神与魔两道化身却是齐齐地消失了。他们都是古青阳，他们都选择了放弃。


    因为古青阳有一个想法。


    也许这件事情，真的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复杂。毕竟他只是他，他只是古青阳而已。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会害怕背叛和算计吗？如果樊琅琊真的有问题，到时候就连他带他的妹妹一起斩杀，就算结束。


    反之，如果他们两个都没有任何问题，那自然是皆大欢喜。更何况樊琅琊的确是救了他们一命。


    从因果的角度出发，这个因果他最好是还了。不然的话，以后的他只会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我可以答应帮你。”


    “但是，我只能尽力而为。我到底能不能救她，还要看她的情况究竟如何，在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好，好好好——”


    “谢谢，谢谢——”


    古青阳话音未落，跪伏在地的樊琅琊却是立刻就给出了回应。


    而在此刻，这个九尺的汉子更是泣不成声。


    自始至终，这个九尺汉子都没有抬起过头。


    但通过他的声音，古青阳也一样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绪。


    只是，眼前的情景也让古青阳再度回想起那一袭青衣。


    如果她还活着，这个时候，也该抱着他的胳膊向他撒娇吧？


    ……


    “把你妹妹叫出来吧，究竟要怎么为她治疗，只能等我看过她的情况之后才能下结论。”


    “好，您稍等。”


    “这是在下的妹妹，樊琳琅。”


    既然已经选择相信古青阳，对于古青阳的要求，樊琅琊自然会一一办到，更何况还是这种。


    于是没过多久，那个曾在古青阳沉睡时来这里看他许多次的少女，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而这再次见面，其实也是他们两个的第一次见面。


    毕竟，之前的时候，最多也就是这少女好奇地来这里看他。


    而他则是一直都处于睡梦中，根本就不知道外界的事情。


    这一次见面，因为对方还是病人的缘故，古青阳看她倒真可谓是看的格外认真。


    却见这少女的五官很是端正，眉目清澈，琼鼻小口，再加上这因病所累而过分苍白的肌肤，倒是绝美。


    这少女的身高不高，身材也很是不好，除却腰肢能给人一种纤细的感觉之外，整个人看上去整体偏瘦。


    而这少女更是只着一袭黑衣，一头青丝只用一枝蝴蝶钗束起，更是素颜而不施粉黛。


    真见此女，古青阳倒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赞叹，若是只论皮囊的话，这少女其实也是十足的美人胚子了。


    只是，可能是因为长期为病痛所累的缘故，所以她看上去就像是一株随时都可能凋零的残花。


    而这少女的骨相也的确是异常的吓人，古青阳只是看了一眼，便惊讶的发现对方的骨头丑陋至极。


    只是一眼，古青阳就可以想象这个少女的心境会有多么凄惨。


    都说相由心生，但骨相这东西是分先天后天的。


    有些人的骨相本就是天生就不够完美的，但通过后天的修行，这样的问题也可以被解决。


    只是，这少女是因为一生都活在病痛之中，所以整个人看上去虽然还是完整的。


    但其实，她的骨她的心，都已经是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了。


    然而，为了更好地观摩她这绝命病骨，古青阳还是毅然向前，默默地拔掉她头上的蝴蝶钗。


    刹那之间，一阵清风吹来，这少女的长发也是直垂脚踝。


    没了蝴蝶钗的束缚，这少女的一头青丝也是随风舞动。


    一时间，阵阵清香在这间屋子之中弥漫着。


    而古青阳则是时而将手放在她的腰肢之上，时而又将手按在她的胳膊还有腿上。


    不过，他可不是为了感受人家这腰肢的纤细，手还有腿的柔软。他这完全是为了对方的病情。


    然而，对于他这样的行为，樊琅琊自然是可以接受，樊琅琊的妹妹也可以接受。


    但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第五山河，却在此刻看到了这让他觉得他不该看的一幕。


    “古葬仙，你这——”


    听到第五山河的声音，古青阳只是默默抬头看这家伙一眼，给了他一个问心无愧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而紧接着，樊琅琊便向第五山河走去，凑到第五山河的耳边，默默地跟他耳语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至于古青阳，他则是在默默地思索着针对眼前这少女的治疗方式。眼前这少女，的确是一个将死之人。


    如果不是经常服用一些天材地宝的话，这个少女恐怕是早就应该不在人世了。


    当然，由此更可看出她这个哥哥对她到底有多好。


    不过，就这少女的情况来看，那金玉造化丹的确是最合适的选择。只是，这丹药只是主药。


    若是想要服用金玉造化丹重新塑造身体，就必须要有另外一味丹药来作为辅药。


    否则的话，服用金玉造化丹的人虽然可以重塑身体。但其身体重塑之后会是怎样的，就真的不一定了。


    这金玉造化丹刚被炼制出来的时候，为其试药的人，有的人要么是直接被变成了怪物。


    而还有的人，则是变成了荒兽。


    更是有的人，最后变成了草木。


    他知道，就算是按照人之常情去看，樊琅琊兄妹二人也一定不愿意看到樊琅琊的妹妹变成怪物。


    所以，若是想用金玉造化丹，没有辅药是不行的。可这辅药，可是需要以人为本来炼化的。


    想到这里，古青阳不由得再次看向眼前的少女，而后又看向不远处的樊琅琊。


    犹豫许久，古青阳终于开口。


    “樊琅琊，你过来一下，让你妹妹先出去。现在距离救她，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要解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