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什么？


    开创了十七境的古青阳，似乎是古往今来的所有骨修之中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人。


    而对于这样的问题，古青阳的回答就是，道，就是每个人按照他们心中的执念毅然前行的坚持。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同样也不会出现完全一样的两个人，更不会有完全一样的道。


    如果说，他古青阳的道就是所谓的帝道，是就算要历尽千难万险，也要把一切遗憾都弥补的执着之道。


    那么，此时此刻，在古青阳身边沉沉睡去的刘子胤，他现在的道就是醉道。


    其实，这刘子胤也算是身在山中不知山之真面目了。因为他从未看清过这座“山”的真面目。


    从刘子胤沉沦于酒开始，他就开始悟道了。


    其实，在刘家那样异常复杂的大环境之中，像刘子胤这般颓然地活着反而可以最大限度地保全实力。


    如果刘子胤在没有绝对天赋作为依仗的情况下，仍然还是毅然决然地同家族中的其他人争夺资源。


    那么，他的族人一定会有不下于一百种方式方法，让他在无休止的苦难之中把资源尽数地吐出来。


    人多力量大，这就是大家族相比于小家族的优势。


    但貌合神离、人齐心不齐，同样也是所有的大家族在发展的过程中，通通都无法避免的问题。


    大家族手中的资源只是看起来很多而已，实际上，若是把资源均摊下去的话，那点资源也没多少。


    因此，大家族的子弟通常是在命骨觉醒后，便要被迫提前结束他们的童年，开始发了疯一样地成长。


    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孩子会提前从孩子变成“大族子弟”。


    他们固然会失去很多快乐，但相应的，他们也会得到力量。


    当大多数骨修还只是初入命骨境时，这些大家族的子弟，往往都会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而这样的能力，他刘子胤也不是完全没有。他只是天赋不行而已，并非人不行。


    只是，生在刘家那样的大家族之中，又是在那样的境况之下，刘子胤也只能选择隐忍。


    其他的刘家人要学会的第一个生存本领是争抢，是抢夺资源。


    而他刘子胤要学会的第一个手段则是伪装，是让他自己在他的伪装之下，看起来要人畜无害。


    只有如此，他才能活着，才能确保他的身边人，不会因为他的碍眼而同他一起遭殃。


    然而，那长久的压迫，还有那长久的失意，这一切，又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就能承受的呢？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子胤在需要伪装自己的同时，也学会了借酒消愁。


    酒这东西，的确是无愧于那忘忧君之名。它很特殊，明明会给人带来别样的痛苦，又会让人沉沦。


    然而，对于一个骨修而言，这人世间的诸多事情都可以算是修行，都可以从中修行出他们自己的道。


    这样的道理，刘子胤不懂。


    刘子胤只是知道，他在不断隐忍的同时，也在等一个人。他要等的人就是一个可以完全理解他的人。


    那个人可以理解他的痛苦，更可以理解他的痛苦。


    他是刘子胤，他也像其他人的刘家人一样，也有雄心壮志。


    只是因为这种种因素，在其他人可以肆意展露想法的时候，他只能选择把最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


    而在不知不觉中，在这看起来似乎是不会有结果的等待之中，古青阳出现了。


    正如刘子胤初看古青阳修行时的模样，就能理解古青阳的苦一样。刘子胤的苦，古青阳也可以看得懂。


    因为他们两个，在本质上，本来就是同一类型的人。


    他刘子胤是迫于各种压力，没办法实现他那些想法，故而是真正的壮志难酬，才会选择去等待机会。


    而他古青阳则是明知他选择那条路就会面临各种压力，就会不断地经历失去，可他仍然还是要前行。


    古青阳要比刘子胤更勇敢。


    但那也只是因为，古青阳已经走过一次来时路，相比于刘子胤，古青阳在面对某些事情时更有经验。


    而相比之下，刘子胤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更何况，若是让其他人站在刘子胤的位置上，其他人也未必就能比刘子胤做的更好。


    只是，刘子胤与古青阳相遇的日子，似乎也注定了就是刘子胤那醉道成道之日。


    第一杯酒，苦。


    这是因为他刘子胤的前半生本就是如此，在无数的杀机、谎言还有伪装之中，他时刻都感到度日如年。


    这样的日子，表面上看上去或许的确是比较轻松。但实际上，这其中的苦也唯有经历的人才会懂。


    第二杯酒，无味。


    这是因为他刘子胤现在的生活就是如此，他仍然需要伪装，但伪装了很久的他其实也已经迷茫。


    在很多时候，或者说是现在的时时刻刻，就连刘子胤自己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刻意伪装，还是已经麻木。


    麻木的日子，自然是无味的。


    第三杯酒，无味却可使人醉。


    这是因为，在第三杯酒变成这样的时候，就代表着他刘子胤终于可以卸下心中负担，好好地睡一场。


    纵然生活已经让他麻木，纵然今后的他也要在麻木的生活中，像原来那样继续麻木下去。


    但在睡梦之中，他还是他。


    梦想总是美好的，理想总是完美的。它就像是一杯酒，喝下去便可以感受到属于它的醇香。


    但梦终归还是梦，梦醒了，梦中的一切自会散去。所以刘子胤倒宁愿想要让这梦长久一些。


    这样也算不错了。


    至于现实中的事，那都是梦醒了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他刘子胤可不会管那些事情。


    在他看来，等哪一天他真的装不下去了，那大不了就是猛然崛起，痛痛快快的大战一场。


    这样以来，纵然是死，那也是向着梦所在的方向悍然去死。


    这样的死，其实也可以算是死得其所了，是很不错的死法。


    然而，刘子胤并没有意识到，从前的他只会在意他的伪装，只会刻意地去麻木。


    在无形中，他失去了太多东西。


    而这其中最为重要的，赫然便是那颗求道的心。


    刘子胤以为他的道就是隐忍，殊不知，他的道当是在隐忍中爆发。


    然而，古青阳的出现就是一个真正的契机。


    古青阳让刘子胤看到了另外一种人生，而那样的人生，更是满满当当地只写了两个字，不羁。


    或许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刘子胤与半醉半醒之间，才真正地明白了他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而在那一次得到过契机之后，他也是再一次遇到了古青阳，莫名地拉着对方，让对方喝了这三杯苦酒。


    能理解他的人出现了。


    他的道，自然就成了。


    这便是他于隐忍中的爆发，便是他在爆发之后送他自己，也是送给古青阳的，最好的一件礼物。


    那就是这场酩酊大醉。


    他送了他自己一个清醒的梦，也送了古青阳一个清醒且美好的梦。在梦中，他们并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但他们两个，都切切实实地，且无比清醒地再度经历了一次他们过往的人生。


    就比如古青阳，当他以这种无限真实的方式去经历往事之后，他对于过往就看得更透彻了。


    而刘子胤也在这场大梦之中，看到了那个过往的他。他突然就意识到他不能在那样活着。


    “人生是一条无法回头重新去走的路，纵然是回头，也只可能是回头望去，看一眼走过的路。”


    “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已经是事实。事实注定是不可改变，人生亦是如此。”


    “如果我没有改变过去的能力和机会，那至少请让我把握住抓住未来的机会，不然我真的会后悔。”


    “哪怕我很弱小，那我也应该去尝试着争一次。哪怕输了的代价就是死，也无所谓了。”


    “人生而不争，那跟一条已经死了很久的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


    梦中的刘子胤这样想着，而在现实世界中，刘子胤的身体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枚枚符文开始在刘子胤的身体之中衍生，于无形中改变着刘子胤的修为境界。


    相骨境。


    琉璃境。


    琉璃境，初阶小境。


    琉璃境，中阶小境。


    琉璃境，高阶小境。


    “争！”


    终于，就在刘子胤于睡梦之中乘着醉意将那个字怒吼而出的瞬间，他的气息也于猛然攀升中浑然大成。


    琉璃境，圆满小境！


    这一刻，就在那转瞬之间，刘子胤的修为甚至是直接就超过了现在的古青阳。


    只是与此同时，古青阳在这场睡梦之中得到的好处同样不小，甚至都已然是胜过了他苦修的结果。


    在此之前，古青阳通过十几天二十几天的苦修，方才使得他所受的伤势好得七七八八的。


    但还有一些伤势，是古青阳通过苦修都无法轻易治愈的。原来，那些伤势是只能通过蕴养来治愈。


    但是现在，在大梦之中，这些伤势却是因古青阳的开悟，而在顷刻之间好了绝大部分。


    直到最后，无论是古青阳的躯体还是灵魂，它们两者都是各自只剩下最后的三道伤痕没有愈合。


    再加上心境的无限平稳，这也使得古青阳无限地接近于他想要的那种圆满。


    只不过，若古青阳真的想要打破最后的桎梏，成就那所谓的圆满，那他就只能先让那六道伤势先愈合。


    而在睡梦之中，古青阳这最后一道分身也是消失了。


    至此，在这偌大的神鹿书院之中也就只有古青阳的本体还在沉睡。


    然而古青阳和刘子胤，他们两人之中到底是谁会率先醒来，就得看他们谁能大梦之中率先觉道悟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