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歌的心情很复杂，他明明还有浓烈的战意，但除了战意之外，他也有些颓然的感觉。


    感受着身体的疼痛，他不由得回想起他的过往。他生在楚家，本就是楚家嫡系血脉，更是天生霸骨。


    可以说，从出生到成长，在到后来的少年有成……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都是一个光芒璀璨的存在。


    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所有的同辈之人都要仰望他。


    不管是楚家本家的人，还是其他势力的年轻人，几乎都是如此。


    那个时候的他，的确是极尽辉煌啊。曾被无数同辈之人视为偶像，发誓要用他们的一生去追逐。


    然而，现在的他，似乎是真的从那神坛之上跌落而下了。昔日的荣光好像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到了现在，相比于天才之名，败者这个名字似乎是更适合他一些。


    而在曾经，他倒是不曾在意过这些事情。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是真的有在问他自己。


    他，真的甘心吗？


    他真的是废物吗？


    ……


    他问了他自己很多问题，有些问题有答案，而有些问题没有。他想到最后，还是想到了当初的梦。


    他有一个理想。


    他想要走出漠北，走出西北，看看这大荒世界的样子，然后再把这整个大荒都给收入囊中。


    是的，气吞天下，这就是他一直都在为之努力的梦。尽管现在的他距离那个梦似乎是越来越远了。


    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


    所以，他在石壁之上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默默地挣扎几下，从石壁之中跳下来。


    落地之后，他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古青阳的房间，随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妹子，在看什么呢？让为兄我看看，诶呀，居然是楚家小子——”


    “兄长，你多想了。我只是想来这里看一眼古青阳而已。”


    “那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


    同一时刻，在很远处的青石小路上，久久未曾离开书香雅苑的洛水仙还是遇到了前来寻她的洛红尘。


    而洛红尘也是无愧于他的声名和外貌，只是刚一出现，便吸引了书香雅苑诸多女修的目光。


    这一幕，着实是让洛红尘忍不住心中一颤。他当然知道，在场的这些女修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这里毕竟是神鹿书院，而且现在还是光天化日的，他觉得，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不过，他出行又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出行？


    事实上，就在他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一瞬间，这书香雅苑之中便多出了很多修为境界高深的强大骨修。


    而这些人，自然也是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守护他的人。洛红尘保命的手段不少，却是真的不擅长战斗。


    所以，出行在外，他也只能无限度地发挥他的优势，来弥补这堪称是不治之症的劣势缺点。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随身相伴，他才敢在这个时候展露他的本性，调笑着他这个妹妹。


    洛水仙倒是无愧于洛家之女的名头，面对这个哥哥，她一点都不曾有半分做作的意思。


    从始至终，她就是她。


    这一番话对话说到最后，她只是笑着回了哥哥一句，随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条小路。


    而洛红尘见她如此，也只能是无奈地摇头。他依稀记得，在很多年前他也曾遇到过一个让他心动的人。


    他们之间，更是也曾有过故事。


    但因为种种因素，最后，他还是无缘能与那个女子相伴终生。所以他明白，爱而不得是什么感觉。


    正因如此，他才知道，在洛水仙那看似平淡、坚强的外表之下所藏匿着的，其实是一颗脆弱的心。


    做人。


    尤其是做处于他们这个位置上的人，本就不是轻松的事情。说句实在的，寻常人可成不了他们。


    因为，他们所承受的一切根本就不是寻常人可以轻易承受的。在洛家那种环境的重压之下。


    一个人若是能保持正常，能做到不疯狂不崩溃，这就已经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情了。


    因此，当他看到洛水仙如此的时候，他也有些担忧。


    他本就体弱多病，所得的那些病症也多为不易治疗的疑难杂症。


    所以他一早就知道，他大概是活不了太长时间了。


    而若是他也陨落了，那么未来的洛家，也势必是要落入到洛水仙的手中，为他这个妹妹所掌控。


    他深知这家主之位会给人带来怎样的痛苦，所以他其实并不是很想让洛水仙来继承这一切。


    但，只要洛家还有嫡系之人存活于世，洛家便要为嫡系执掌。这可是漫长岁月以来不曾变过的规则。


    如果可以，他倒宁愿他和他这个妹妹只是普通人家的一对兄妹。


    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度过平淡且快乐的一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做一件事都像是在下一局棋，每行一步路都要步步为营，要处处小心。


    不过他也明白，像他那种过于理想化的想法，其实也是根本就没有变成现实的可能。


    他死以后，就算他把那个位置给了别人，洛家的那些老东西们也一定会高呼祖训，把洛水仙接回去。


    除非，到了那个时候，能有一位修为堪比十六境骨修的无上强者，站在他那个妹妹的身边。


    否则的话，一切想法都不现实。


    “走吧，走吧。”


    轻轻地呢喃两声之后，洛红尘就带着他身边的那些人直接离开了这书香雅苑。


    洛红尘知道，短时间之内，要让他这个妹妹的心境产生变化，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许他能做的真的就是把那些该做的事情都做了，至于剩下的事，那就只能交给时间了。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痕。


    这句话，他其实是不信的。因为他直到现在都忘不了当初的人。


    但若是让现在的他选一次，他可能也的确是无法再去实现当初的海誓山盟了。


    因为他已经变了，他不再是当初的洛红尘，而是洛家的洛红尘，是洛家的家主，洛红尘。


    现在的他，会很多手段。


    在一段时间之前，他曾让古青阳在不知不觉之间许下两个诺言。那就是他的手段之一。


    真正高明的人，总是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为之付出。不过，他与古青阳之间的承诺其实是更像交易。


    因为他也曾承诺过，只要他还在世一天，他掌控的洛家，就会是古青阳的盟友。


    然而，就在洛红尘同他的一众追随者离开书香雅苑之后，一个不速之客，却是拦住了他的路。


    “洛兄，我想我们可以聊聊。”


    “原来是楚家的小子。”


    “楚狂歌，久仰洛红尘之名。”


    “那就聊聊吧。”


    ……


    温暖的房间里，古青阳正静静地盘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他的神通，炼化着那些天材地宝。


    时至如今，他身体的伤势已经好了九成以上了。而就算是他灵魂的伤势，也已经好了五成。


    这还是要归功于洛水仙。


    如果没有她的慷慨解囊，而让古青阳自己再努力一段时间的话，那古青阳恐怕还要再忙活很长时间。


    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他最需要用到的养伤方式其实就是静养。


    无论是身体的一成伤势，还是灵魂的五成伤势，都是只能依靠静养才能取得恢复成效的伤势。


    这种事对于古青阳来说，原本还真的没有多少难度。


    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古青阳还需要分出五成力量，来维系夜澜谣歌的沉睡。


    否则的话，一但让这个丫头提前苏醒，那古青阳为了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通通都白费了。


    毕竟，她就是需要用一场漫长的沉睡来恢复大道之伤。如果贸然苏醒的话，她还是会失去声音。


    既是静养，一个月的时间自然也是不能说明什么。


    而在这一个月之后，他可就要上路，直奔南域而去了。


    到了那个时候，一但真的让他遇到什么战斗，只怕，他的状况还要比想象之中的更艰难。


    不过，对于这些因素，古青阳倒是看得十分透彻。这一刻的他并没有半分纠结的感觉。


    形势的确很严峻，可那又能如何呢？难道，只是因为形势比较严峻他就要退缩吗？


    不，那可不是他的作风。


    自从他以一场大雨葬送了他的过去之后，他的心态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古青萤留给他的诅咒时，他曾问过他自己一个问题。


    那就是——怎样做，才是真的对不起古青萤？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很久。在很久很久之后，他才隐约地找到了答案。


    只是因为古青萤的陨落便一味地只知道痛苦，那就是对得起她吗？不不不！那才是最对不起她的行为。


    如果他真的想对得起这个妹妹的付出，那他就应该前行，就应该成为强者，终有一日，让她再度归来。


    在这样的心态变化出现之后，古青阳发现，他的心境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变得无限接近圆满的。


    再加上伤势的痊愈，这已经使得现在的他，无限地接近那真正的圆满小境了。


    只是，他距离真正的圆满，终究还是差了一点东西。


    而他也一直不明白，这一点瑕疵究竟是差在什么地方。


    索性，到了最后，古青阳也开始回忆他的两世人生，开始尝试着寻找那代表着最后瑕疵的事情。


    在不知不觉间，这书香雅苑之内，便多了很多个古青阳，而这些古青阳也赫然是他分化出来的分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