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


    听到古青阳突然如此说，洛红尘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他也只是笑笑，只是笑得比较张狂。


    当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洛红尘的确有这样去笑的资格。因为他就是洛家这辉煌江山的缔造者。


    古青阳清楚地记得，洛红尘曾在上一世开创了天水商道，率先贯通整个中洲，而后就是大荒。


    自天水商道成立之后，整个大荒世界的商业都开始变得繁荣，骨修与骨修之间的贸易开始增多。


    自那之后，曾有不少势力因为时机把握的得当，得以顺应大势从渐起的盛世之中崛起。


    然而，别的势力、别的骨修，在洛红尘所推动的浪潮之中，最多也就是只能得到一些蝇头小利。


    而洛红尘自己，还有他身后的洛家，赫然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而且，大荒世界也的确因为他的影响而变得更美好几分。


    所以，无论是哪一世，古青阳都从未轻视过这个商业才华堪称绝世的年轻人。


    当然，在现如今这一世，天水商道可能还没有被洛红尘开创，又或者是刚刚开创。


    但是，只要这一世的历史和前世是一样的，那么用不了多久，洛家便会冲天而起，做到一鸣惊人。


    “可惜——”


    古青阳脸上的笑容消失，在笑容消失的一瞬间，他猛然开口。但他并没有说上几句完整的话。


    从始至终，古青阳所说的内容都只有这两个字。而他的话，也使得洛红尘不再肆意大笑？


    原本，洛红尘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一直在笑。因为他在那个瞬间还觉得古青阳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


    根据他自己的调查，还有洛水仙给他的种种消息，他知道古青阳的天赋到底有多么不凡。


    这也是他一上来就对古青阳以如此礼遇相待的原因。洛家本就辉煌富贵，已经不需要其他的东西了。


    论财力，他不必向外求索。


    但这是骨修的世界，并非是凡人的世界。虽说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骨修的世界里，也同样适用。


    但是，在骨修的世界里，真正能屹立在巅峰之上的人，却是自始至终都是那些修为登临十六境的人。


    身为洛家的家主，他当然知道自己这家族的实力。现在的洛家的确足以堪比半个超级道统。


    作为以商道立身的家族，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算是极致。


    但只是做到这个地步，只是让家族强盛到这一步还远远不够。


    因为，如果他没有办法让家族更进一步的话，那么他的家族就永远都会是别人眼中的一块肥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洛家不是什么匹夫，但他洛家那片江山的价值，却是远甚于那所谓的壁玉无数倍。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洛红尘相信，若是真等到未来的某一天，他洛家已经无法再壮大下去的时候，会有人忍不住的。


    也许洛家在某些人的眼中就好比是一棵桃树，当这棵树还处于开花结果的过程中时，自然不会有人动。


    可一但桃花尽数凋零，这棵树也结满了硕果。试问，那些一直都在守着树的人真的会忍得住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需要想。


    洛红尘早就已经猜到了，未来一定会有那样的场面出现。


    甚至真到了那一天，那场面也只会比他预想中可怕无数倍。


    他接受不了那样的事情，所以很多准备都需要提前去做。


    若是为洛家的未来着想，那么他就不应该只是一心发展商道。他还需要为家族寻觅良人良才。


    而古青阳无疑就是一个最为合适的人选。在他看来，古青阳的心性尚佳，加上如此天赋。


    再加上，现在正值古青阳最需要帮助的时刻。


    换作他是古青阳，面对洛家给出的条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试问，男人一生的终极理想到底是什么？


    宏图霸业？


    美人在怀？


    无上修为？


    ……


    凭古青阳自己的条件，若是还能再加上他洛家的一路扶持，他相信古青阳一定会有问鼎十六境的可能。


    而若是真的让他洛家也像那些超级道统一样，也能拥有一尊如此强者的庇护。


    那么可以说，他洛家就是在转瞬之间完成了，由一个商道家族向修行势力的转变。


    更何况，现如今，只需要古青阳点点头。他的亲妹妹——洛水仙，这等绝世美娇娘便会成为他的妻子。


    他会成为洛家的姑爷。


    洛家的所有修行资源都将向他无止境的倾注，他将会变得身份尊贵地位崇高，也更有望成为强者。


    所以，他实在是想不到，到底还有什么理由，能支持古青阳拒绝这门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亲事。


    因此，当古青阳说出那句可惜的时候，他的面色是真的变了。不过他不是愤怒，而是真的感到诧异。


    “哥，别说了——”


    “青阳就是这样的人，也许我们两个只适合做朋友。缘分，缘分，要想走到一起，这两者缺一不可。”


    “也许我和他之间真的就是差了一点什么，哥，这件事，要不还是就此作罢吧。”


    “水仙，你听哥哥的。”


    “哥哥会为你做主的。”


    ……


    眼看着古青阳陷入沉默，洛水仙的美眸也变得黯然。她知道，今天这件事多半是不会有好结果了。


    她已与古青阳相处甚久，对于古青阳这个人她还是比较了解的。她深知，古青阳不是那种犹豫之人。


    如果古青阳真的想要一件东西的话，那么他绝对会千方百计地得到那样东西，而不是一直犹犹豫豫。


    可现在，古青阳哪里有半分想要答应这件事的意思？


    尽管她与古青阳相处的时间还不足一年，只是比较久。


    但是，古青阳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她还能不清楚吗？


    正因看透了这些，所以她的眸子才会变得黯然。她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无奈。


    在没有遇到过古青阳之前，她一直都以为，人世间最为出色的男子就该是她哥哥这样的人。


    谈笑风生之间决定他人生死。


    运筹帷幄之间决定大战成败。


    这些年来，诸多骨修势力的灰飞烟灭，诸多骨修大战的猛然爆发，这一切的背后都有她这哥哥的影子。


    别看她这哥哥天生体弱多病，修为也不是很高。但在这大荒世界，绝对有无数人深深地忌惮着她哥哥。


    那些人会如此，不是因为别的原因，他们是真的单单只因为洛红尘这个名字带来的威慑。


    然而，古青阳不一样。


    当初她曾遇到一场杀局，她至今都清楚地记得，就在她以为那场杀局的最终结果又要和以前一样时。


    有那么一个人，他以极其强大的姿态自她的世界之中横空出世，以绝对的实力为她扫清了所有障碍。


    也是从那一刻起，原本决定要醉心于商道的她，开始对那所谓的骨修有了别样的兴趣。


    因此，她答应了哥哥的要求。


    她去到了神鹿书院，让她没有想到的事情是，她居然还能在神鹿书院之中再一次遇到古青阳。


    至此，她开始对古青阳格外地侧目。她是真的很想多多了解一下这个年轻人，因为他是特殊的。


    在遇到古青阳之前，她倒是也曾遇到过诸多势力的年轻天才。


    她知道那些人也很强大，但无论是谁都不曾古青阳这样，曾以那样的方式为她打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如果说，她的哥哥在她的心目中就是绝世智谋的代表。


    那么，古青阳便是那拥有绝对实力之人在她心目中的一种化身。


    古青阳让她见识到了另外一种强大，让她对另外一个世界产生了别样的兴趣。


    这就是她与古青阳之间真正的缘起之缘，更别提，在那之后，古青阳又让她看到了很多别样的东西。


    尤其是神荒一行。


    在神荒秘境之中，也许在其他人的眼中，古青阳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绝世大魔头。


    所谓的无恶不作、十恶不赦、卑鄙无耻……这些都是那些人对古青阳的评价。


    可在她看来，古青阳就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就是一个会为了身边人的生死而不计自己生死的人。


    其实，古往今来，在他们洛家人的眼中，只要是人就都可以有一个价码与之相匹配。


    而在神荒秘境之中，古青阳也曾说过一句最让她震惊的话。


    “我的命，不值钱的。”


    只此一句话，就让她对古青阳的过往充满了好奇。


    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这样无视自己的生死。


    难道，这别人的命就是命，而他的命就不能被算是命吗？凭什么！


    尽管现在的古青阳才仅仅只有第五境的修为，可在她的心目中，古青阳的形象也真的是极其完美的。


    神秘、强大、行事有度……她想不通，这样极具魅力的男子，怎么会被人随随便便称之为大魔头。


    然而，就在古青阳说出那句可惜的时候，她还是瞬间清醒许多。


    在那个瞬间，她想起了很多年之前的那个夜晚。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夜，那个名为夜澜谣歌的姑娘跟她说了很多在她听来莫名其妙的话。


    然而，今时今日，当她再度想起那个夜晚，她却是有些能够理解夜澜谣歌想表达的意思了。


    所以，她开口了。


    她大抵是猜到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和古青阳可能还是会像她说的一样，终究只是有缘无分。


    说实在的，她很不甘，她很无奈也很伤心。因为她真的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阻碍着他们。


    “洛兄，我明白你的意思。”


    “水仙的心意，我也明白。”


    “但像我这样的人，几乎是注定要孤独终老的。这一路走来，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不要说是跟我在一起了，就算是跟随在我的身边，也几乎是注定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我知道，在你们的印象里，骨修嘛，一般来说，骨修的理想可能也就是成为什么什么强者。”


    “我也是这样的人。”


    “但我又不止是这样的人，我的心中还有别的想法。我的敌人，不止是地面上的生灵。”


    说到这里，突然开口的古青阳居然再度沉默了。而与此同时，在他的身上也开始有青色光纹显化。


    只是顷刻之间，这些光纹便在他的身上熠熠生辉了，看上去就极其璀璨，给人以一种妖异的美感。


    “你们可以仔细看看，这就是我的真实面目。我是个罪人，由你们口中的上天钦定的大罪之人。”


    “神荒秘境中，明明所有人都曾接触过那样的传承，可为什么到最后只有我得到了传承？”


    “是因为我的心性吗？”


    “我来告诉你们真相，心性只不过是所有因素的其中之一。真正的原因是我本来就身负天之罪！”


    “天本来就是要灭杀我的，像我这样的人，运气好就可以活着。运气不好，便是要一步步走向毁灭。”


    “水仙若是真的跟我在一起，她是不会幸福的。她能承受由天布下的各种大杀局吗？”


    “她，还有你们洛家，你们能承受天的怒火吗？接受了我，就代表着要接受我的罪，走向毁灭。”


    “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的辉煌就会消失，洛家的一切都有可能会化作尘埃啊。”


    “为了我，不值得——”


    “呵呵哈哈哈哈哈——”


    ……


    这一番话，古青阳说得无比认真也说得极其清晰。而洛红尘更是直接就沉默了。


    这一刻起，这个曾在商道造就不少神话的男人，第一次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能感受到那些青色光纹之中散发的罪恶气息，那种为天地所不容的感觉，真是让他印象深刻。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再结合之前得到的消息，他才愿意相信古青阳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然而这也代表着，古青阳和他的妹妹之间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一切正如古青阳所说的那样，他不可能会舍弃洛家。


    为了洛家，他已经付出了他的一切了。不管是婚姻大事，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他通通都已舍弃。


    洛水仙大概可以算是在他那盘人生大棋之上，唯一不能被当成是棋子的人了。


    他可以为了洛家放弃一切。


    可唯独是对他这个亲妹妹，他不可能做出半分迫害她的事情来。因为她是妹妹啊，是他的血亲。


    然而，在见到古青阳如此后，他大抵也是猜到了，猜到今天这件事的最终结果。


    古青阳和水仙，不会有结局了。


    洛红尘深刻地意识到，古青阳同他们兄妹二人不一样，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说他们兄妹二人，相比于骨修还是更像凡人，那么古青阳就是一个纯粹到骨子里的骨修。


    他们兄妹二人可以为了洛家放弃一切，古青阳同样也可以为了他的修行放弃一切！


    这就是他们的不同。


    他可以想象到，如果洛水仙真的嫁给了古青阳，在几年之后，他和洛家可能会面对什么。


    很快，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幕光景。那是洛水仙在古青阳的怀中香消玉殒的场景，无比清晰。


    尽管这样的事情还不曾发生，更算不得是事实，但是，因为对古青阳的了解，他已经能想到了。


    “明白了，明白了——”


    “当真是时也，命也。”


    “但青阳兄弟，纵然我洛红尘已经知道这一切事情，我洛红尘还是斗胆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希望，青阳兄弟能给我一个承诺。待以后，当青阳兄弟踏遍大荒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理想时。”


    “我希望，青阳兄弟还能来洛家一趟，不为见我，就只为见见我这个妹妹。”


    “在别人看来，她的一生可能是极尽奢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可她的人生，其实是一眼就能望到边的。她也会极其的孤苦。”


    “就算你不是她的男人，我也希望你能和她继续把朋友做下去。”


    “像我们这样的人啊，可能会泯灭自己的情感。但是，我们这一生中动情的时刻，也是真正存在的。”


    “请原谅我，我是自私的。”


    “请接受我的请求吧，以后若是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你也可以提出来。”


    “只要我在世一天，洛家，就永远都是你的盟友。只要水仙活着，她便永远都会等你。”


    ……


    洛红尘沉默许久，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取出数枚丹药，然后一口气尽数吞服下去。


    吃了药，他才开口，声情并茂地诉说着他的想法。而他的话，也让古青阳的神色变得极其认真。


    古青阳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