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海尔纳森与提斯纳托正平静地相对而坐。


    一人一熊同时抬头望向天空，好似津津有味地观看一场闹剧的观众。


    在沉默的氛围中，提斯纳托率先开口，语气淡然：


    “北方众神虽由‘奥丁’所创，但却是‘洛基’的敌人。”


    “诸神黄昏一旦开启，他们势必会奋力反抗到底。”


    他看着天空，轻轻呼了一口气，


    似乎怀念起了从前，提斯纳托沉默了半晌，这才继续开口，


    “现在，全都对上了。”


    海尔纳森盘坐在地面之上，目视高空，一动不动，


    他的身姿坚如磐石，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


    甚至有几只小鸟也安稳地栖息在他的肩膀上，与他一同享受这份宁静。


    海尔纳森平静地转过头，看向提斯纳托，询问道：


    “提斯纳托大人。”


    “吾主还告诉过你什么？”


    一听海尔纳森的疑问，提斯纳托哈哈一笑，十分爽朗，


    可他的笑声中却明显带着火焰的爆裂声，吓得海尔纳森肩膀上的小鸟们全都扑棱棱地飞走：


    “他说，无论如何，大法师都一定会引发诸神黄昏。”


    “只是区别在于，我们是否能够目睹到这一切。”


    这个世界是在不断轮回的，而每次轮回的终点，指的就是‘诸神黄昏’。


    因为众神的命运终将走向灭亡，随他们一同灭亡的，还有奥瑞丽安。


    从那时起，世界将不再拥有任何信仰。


    到了最后，大法师将启动拥有千年底蕴的恩底弥翁，让其坠落大地，


    将世界毁灭，推翻重来。


    只不过这一过程，大法师并不会公开，


    就仿佛是在执行例行公事，每次都要让恩底弥翁毁灭这个世界。


    因此，大法师甚至在创立法师之都的时候就留下了一场预言，


    预言的内容便是恩底弥翁会毁灭，坠入大地，生灵涂炭。


    但谁也不知道，这份预言，其实就是大法师的一场自导自演。


    至于大法师为何要启动诸神黄昏并毁灭世界的同时，还要提前做出预言，


    好像就要故意让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一样。


    其实背后的答案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


    “大法师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毁灭世界，完成诸神黄昏。”


    “而是在完善诸神黄昏的故事。”


    ‘诸神黄昏’的剧情，需要很多的元素来组成整个故事，


    首先必要的一点，就是需要一个‘洛基’。


    之后，便是‘洛基’的队友，比如他的三个孩子，还要有一头火焰巨人。


    这些全都对上了。


    接着是‘奥丁’的队友，


    也就是那些刚刚由大法师创造出来，拥有了神名的众神们。


    他们需要反抗诸神黄昏，随后在这场灾难当中战死。


    看似蠢笨的是，大法师以‘奥丁’的身份创造了这些队友，而队友们醒来后却反过来攻击他。


    然而，这一切正是‘洛基’所需要的。


    越能完善‘诸神黄昏’的内容，‘诸神黄昏’的成功率也就越高。


    “听起来很离谱吧？但这些也是他曾经告诉我的。”


    提斯纳托笑了笑，说道：


    “每一次轮回，大法师的诸神黄昏，其实都失败了。”


    “当然，我所说的失败，并不是指他毁灭世界的行动失败了。”


    如果世界未能毁灭，生物未能灭绝，那么这个世界似乎也就无需轮回了。


    所以，大法师实际上成功地毁灭了世界。


    但问题在于，这只是单纯的毁灭，并没有达到‘诸神黄昏’所需的标准，


    “因为出演‘诸神黄昏’的‘角色’，偏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平静地说出了这句在世界中显得异常突兀的话。


    在其他轮回中，大法师主导的诸神黄昏，仅有‘洛基’一个角色，


    因为在这些世界里，不存在‘奥丁’。


    诸神黄昏本应是众神一起参与，相互对抗，共同经历世界的绝望和毁灭的事件。


    最终，在诸神黄昏结束后，整个世界将会迎来真正的新生。


    听完这番解释，海尔纳森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响起一道混重的声音：


    “何为新生？”


    连人都死绝了，世界都灭亡了，又从哪来的新生？


    提斯纳托似乎早已预料到海尔纳森的疑惑，继续解释：


    “你不知道‘诸神黄昏’的故事，会产生这种疑惑也很正常。”


    “真正的诸神黄昏过后，世界毁灭，人类全部灭亡。”


    “但这个世界一定会留下生命，它们会在这场灭亡后的世界里继续存活，为世界繁衍新生。”


    说到这里，提斯纳托微微正色，严肃了几分，


    “很遗憾的是，只有‘诸神黄昏’真正成功，世界才能真正迎来新生。”


    这里，诸神黄昏的成功，并不是单纯的世界毁灭。


    而是指‘诸神黄昏’的故事，彻底完善。


    不过实际上，连提斯纳托自己也不确定这个世界是否真会有轮回，


    大法师同样如此。


    他之所以知道，也只是因为有人告诉他，这个世界会一直轮回，


    而他也坚信了那人的话。


    大法师也是因为见过了维克托，才知道这个世界会轮回。


    正是基于这个理由，他才向维克托透露了‘诸神黄昏’的秘密。


    因为拥有创造魔法之名，并拥有奥丁的冈格尼尔之枪，让大法师有资格成为奥丁。


    在天时地利的协助下，大法师以‘奥丁’的身份在这个世界创造神明。


    名为奥丁，也只是因为奥丁之名更方便‘造神’，用来完善‘诸神黄昏’而已。


    所以说，无论是敌人还是友军，其实都是大法师自己创造出来的。


    随后，他便再次化身为‘洛基’，继续推进诸神黄昏的剧情。


    他坚信，只要完善诸神黄昏的故事，就能像真正的诸神黄昏结局一样。


    留下新世界的火种，促使世界的新生。


    这样一来，即使他无法摆脱‘洛基’这个名字所带来的宿命，也可以尝试打破世界的轮回。


    可是，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


    “大法师为什么非要毁灭世界？”


    海尔纳森的闷哼一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如果说大法师不开启诸神黄昏就会被抹除的话，这种说法也很可笑。


    他自己都说过注定会死在诸神黄昏下。


    既然无论毁灭与否都将面临死亡，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为和平的道路？


    悄无声息地离去，留下一片好名声呢？


    如果生命得以保全，世界也就无需重新启动轮回了。


    听到这番疑惑，提斯纳托摇了摇头，然后冷静地说道：


    “哪有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你真以为诸神黄昏是洛基想启动的？”


    他深呼吸后叹出了一口气，随后颇为无奈的说道：


    “你知道恶魔吧？你肯定知道，毕竟维克托就有一只恶魔当小媳妇。”


    “它们的名字就是固定的，如果有一个恶魔死了，下一个恶魔会继承这个恶魔的名字和能力。”


    “尽管名字相同，但新的恶魔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洛基也一样，


    如果这个洛基不做事的话，那就会再替换一个洛基出来。


    这个洛基名为洛基，但实际上已经不再是上一个洛基。


    除了所规定好的命运。


    之后再由这个洛基，发动诸神黄昏。


    不过在外人看来，大法师还是那个大法师，没有任何变化，


    就像人们也不会知道恶魔其实也换过了一样。


    所以说，看似是洛基启动的诸神黄昏，


    实际上，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打算要发动重启了。


    只是他们顺便借用了‘洛基’的名义，去毁灭掉这个世界。


    “你可能会想，既然如此，从一开始就不创建恩底弥翁不就好了？”


    “但我要告诉你，恩底弥翁，是为了反抗众神对人类的压迫才成立的。”


    为了对抗宙斯等众神，大法师将魔法公开于外，让人类们拥有了可以对抗神明的力量,


    而他本身也得到了一个魔法创造者的称号。


    说到这里，提斯纳托眯了眯眼睛，看着布满异彩的天空，似乎在他眼前浮现出了久远的记忆。


    毕竟，他们也算是在千年以前对抗过天神的家族。


    “若不反抗，天神对人类的压迫将会变本加厉。”


    “哪怕没有大法师，没有恩底弥翁，被压迫久了，人们也一样会发起反抗。”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若是成功还好，人类会像现在这样翻身，成为世界的新主人。


    但若是失败……


    世界的灭亡，只会迎来的更快。


    然后，


    “世界灭亡，不还是要迎来新的轮回？”


    所以说，从一开始，世界灭亡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恩底弥翁并不是整个世界毁灭的根源，


    就算没有恩底弥翁，这个世界还会出现第二个恩底弥翁，第三个恩底弥翁。


    更上层的存在，只是需要一个世界毁灭的理由，来让这个世界重启而已。


    他们才不在乎世界毁灭的过程如何，


    只要有人能够毁掉世界就足够了。


    洛基的作用，就是毁灭这个世界。


    听到这里，海尔纳森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相信这个故事的结局。


    “可若是诸神黄昏失败了呢？”


    它所说的失败，不是指‘诸神黄昏’这个故事没能被完善的失败。


    海尔纳森想问的问题很简单。


    若是诸神黄昏被阻止下来，世界不就不会被毁灭？


    不也就没有了轮回的理由？


    提斯纳托看着疑惑开口的对方，不禁笑出了声，


    “是啊，这就是大法师的第二个目的。”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在那片光华绚烂的苍穹之上。


    望着大法师的身影，看着他背负双手，眼睛微眯，宛若静静地进行闭幕式的修养。


    突然，天空中出现了一阵莫名的波动，如同湖面被石子激起的涟漪，向四周扩散。


    与此同时，一道空灵透明的轮廓从空间中显露出来，散发出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气息。


    感受到空间的异动，大法师微微睁开浑浊的双眼，注视着天空中的异动之处。


    这一眼，所有人，包括洛基，


    都从那波动的轮廓中感受到一股直冲而来的沉重气息。


    即使没有黑暗从裂缝中倾泻而出，从那裂隙后涌出的黑暗气息已足够强烈，充满了危险的预兆。


    所有法师在察觉到这股气息的瞬间，全身似被深沉的黑暗所笼罩，视线被一层朦胧的迷雾所遮盖。


    他们的身体感到刺骨的寒冷，灵魂仿佛正受到恶鬼的虎视眈眈。


    随后，天空中黑暗气息涌出的地方，突现一扇发着明亮光芒的巨门。


    嗡——


    随着一声低沉的嗡鸣，两扇门扉缓缓推开，展现出一片迷离的光雾。


    接着，一道漆黑的身影从雾气中缓缓走出，稳健地踏过天际。


    呼——


    男人的脚步刚刚踏出门扉，一阵风突然掠过，将他那深黑的风衣高高掀起，形成一道长长的影子。


    再然后，远处，提斯纳托的声音，平静的响起：


    “若是诸神黄昏失败？那就意味着‘洛基’这个名字的意义被彻底打破。”


    “世界不再灭亡，不再需要毁灭世界，便能迎来新生。”


    所以——


    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洛基睁大了双眼，眼底涌起一丝明亮，


    仿佛，他终于等到了最关键的那一环。


    “胜利者！”


    他高声呐喊，好似用出了全身的力气，


    声音随着风声传播过了整片天空，也传入了在场无数人的耳中。


    无论成功与否。


    “诸神黄昏已成！”


    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这将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


    失败，诸神黄昏的结局会留下新生的火种，


    “战胜诸神黄昏，战胜我！”


    而成功，世界亦将保持原样，迎来新生。


    “战胜这名为大法师准备了长达千年的！”


    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