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万郁无虞一己之力不足称帝,可他身边,不是还有华胥女国主呢吗?
那皇位她不去坐,有的是人去坐。这江山她不打,那便他来打!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
党项小可汗这一打,闹的各方人心惶惶。
他确实有勇有谋,但他有一点弊端,那就是像一把没有柄、出了鞘的利剑。对谁都凶悍狠绝,下死手,好像没有顾虑。
可他本人身心强悍,无有软肋弱点,又沉稳持重,故而这把利刃的剑锋之下,遭殃的只有他的敌人。
周国对此倒态度乐观,觉得他毕竟只是个藩王,鼠目寸光,逞一时之勇,不像尚未及冠的女可汗,更合乎一位雄踞一方多年的霸主。
她像有鞘的剑,能出能归,看似能授人以柄,实则一副君子端方。
看到此党项独霸一方的情形,有人欣慰有人惊恐。只有可汗身边的米擒氏副将在庆幸。
幸亏啊!刚才关键时刻他们可汗醒悟了,没被那女人蛊惑的拿不动刀了。
他一想到自家可汗,曾在女国主面前那么低伏做小,装柔弱……还在周国地界被人欺凌虐待,他就遍体生寒,如做噩梦。
其他仇敌可杀,但女国主倒对自家可汗几次相救,肯定杀不得,也打不过。
但就这种温柔刀,才要人命。
……
元无忧在回去的路上,顺手救了个人。
那是个被蛇咬了小腿的羌族女子。
穿着犀牛皮甲胄,长衣长裤的羌人服饰,身后背一把精美的白漆长弓弩,说一口羌语。
元无忧远远就被女子身背的,那把弓上的宝石晃了眼睛,离近了看也暗自赞叹,真是把好武器啊!
所幸元无忧会些羌语,听见她喊救命才凑过来的。走近看时,正瞧见她拿自己的手,已经挤出了大部分毒血,只剩几许残留。
元无忧便通过她小腿上的牙洞,推断是什么蛇咬了她,而后迅速就地找寻抑制蛇毒的草药,嚼碎了,敷在她露出蛇牙印的伤口上。
这年轻女子自称是白兰的人,瞧着也就双十上下桃李年华,生得五官深刻,肤色冷白。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碰到被党项推出来顶锅之后,就没了消息的白兰人?
元无忧深感意外。
但这白兰人却不意外。
见她时不时拿余光,端详自己的衣着,这个白兰女子便自来熟地,冲她一段哇啦哇啦。但说的都是无关痛痒的,有些羌语她没听懂。
一瞧这白兰女子背上的弓弩,就知道她绝非一般人。饶是元无忧见惯了兵器宝贝,也对眼前这把做工精细,用料扎实的白弓感兴趣。
其上的弓弦是拿不知什么野物的筋缠的,弩机滑道使用痕迹严重,却没什么磨损。最吸睛的是弩机后座上有片水晶镜,根据镶嵌位置推断,应该跟秦弩“望山镜”是一个作用。
而弓身镶嵌的一串红蓝宝石,西瓜碧玺等,就说明其家底富贵,是个场面人了。
等元无忧给这位白兰女子包扎完了,忽然被她伸双臂、来个狼抱,口呼:
“少主,额可想死你咧!”
元无忧被她勒的有些喘不过气,艰难道:
“松、松手!我看你是想我死了!”
女子这才讪讪松开她,在元无忧摸着喉咙咳嗽时,又抓住她的手。
女国主眼神斜睨,“你认得我?”
白兰女子笑嘻嘻道,“额滴汉语名儿叫白兰地,三年前你过生辰,额跟母汗一起给你送过白兰特产咧。估摸你不记得额了吧?”
“你是白兰王的女儿?”
“也算。”
元无忧一听,暗自点头,自己真没猜错。
随后也跟她面对面,席地而坐。
“他到底怎么说服你们的?给我讲讲你们的计划。”
“他是谁咧?”
“万郁…拓跋宁丛,党项可汗。”
女国主说话时,她余光忍不住看向女子身背的弓弩,都不敢想象,顺着那把弩机射出的箭矢,得多有劲儿、得多准账!
当年秦弩就因为弩机后座有“望山”,能帮持有者极大概率的瞄准上膛,那命中率高的几乎无漏,堪称杀器,令敌方闻风丧胆,可自汉以来,秦弩制造图失传,也就只在传说中了。
怪不得说党项出弓白兰出弩呢,真是好武器啊!
白兰地的目光忽然落在她右手中指上。
“呦,这不是党项的王戒吗?你果然跟党项那个年轻可汗,关系不赖咧。”
元无忧默默攥拳,往掌心里藏了藏戒指。
俩人对面而坐,身穿甲胄的女国主,被对面女子打趣的目光盯得心虚,忍不住辩解:
“这不重要。当初是我救他脱离永巷,把他放在身边,我跟他打小一起长大,自然熟悉些。”
“败装咧,你俩的事儿额都听说咧。”
“我俩能有什么事?啥也没发生啊。”
“那人家一个男娃娃,从小跟你身边,在白兰党项都是默认是你的人咧,要说没事儿谁信啊?”
说这话时,白兰地忽然挺身凑近她,一笑就露出一口大白牙:
“额发现你俩有点夫妻相咧,一定是亲嘴亲多咧。”
“不多吧?”
“你看,还是亲嘴了吧?那嘴都亲咧,你还想不认账呐?你这有点不负责任了咧。”
元无忧顿时噎住,刚脱口而出“荒谬!”
又被自己的后知后觉失态,给气笑了。
“是他派你来当说客的吗?”
“那倒不是。”白兰地顺口反驳,便懒洋洋地往后一仰,盘腿坐了回去。
“额也知道,你在中原和汉人男子也谈婚论嫁咧,但那俩是敌国的,跟你隔着国恨家仇内,成不了咧。”
“不是,”元无忧被她说的有些汗流浃背,不禁苦着脸,“你到底哪儿来的?谁跟你说的这些?存心给我扯闲话来的是吧?”
白兰地哼道,“不是说客,额就想替老乡鸣不平咧。”
顿了顿,白兰地忽然眼睛亮晶晶的。
“对了,听说你要谈婚论嫁那个汉人男子,戴着鬼脸面具,长的特别好看,能有多好看?比党项可汗还好看吗?”
元无忧愣了一下,“万郁无虞?你真觉得他很好看?”
白兰地垮下个脸,扁了扁嘴,“他还不好看吗?看来你真见过不少漂亮男人咧。那个鬼脸汉男,真的比拓跋宁丛好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