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正缓缓摇了摇头：


    “若是陛下信得过宗人府，就该早些诞下子嗣。”


    此话一出，大殿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光汉皇帝眉头紧皱，脸色凝重，盯着大宗正苍老的脸庞，眼窝深邃。


    就连一旁的黄俊也浑身紧绷，不敢有所言。


    但对此，大宗正却毫不在乎，


    只是微微向前倾身，用饱含深意的眸子看向光汉皇帝，目光诚挚严肃：


    “先帝在位之时，对宫廷内的权谋争斗、暗中算计深感忧虑。


    他因忌惮子嗣遭人戕害，故而迟迟未敢让后妃孕育龙种，此乃无奈之举。


    然谁能料想，先帝突然驾崩，


    堂堂皇帝居然后继无人，最终不得不从皇室宗亲之外迎立陛下为君。


    陛下如今身处此位，当吸取先帝教训，不可重蹈覆辙。”


    光汉皇帝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皇位交替之际本就容易生出乱子，甚至会天下大乱，


    从宗室接来子嗣继承皇位更是如此，


    他依稀记得第一次登上龙椅时，看到那一双双眼睛后的畏惧。


    在那段时间，大乾朝堂剧变，


    一些属于皇帝的权力被不知不觉间瓜分，


    民间大乱，边疆军伍同样混乱，


    草原人也大军压境，总之一团乱麻。


    光汉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皇叔，宫廷之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朕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朕害怕稍有不慎，便会连累无辜子嗣陷入危险境地。”


    大宗正轻轻叹了口气：


    “陛下的顾虑，老臣明白。


    但陛下若一直因噎废食，大乾皇位传承始终飘摇不定。


    老臣在此直言，只要陛下有此心意，宗人府会全力护佑皇子安全。


    老臣会在皇宫内外加派人手，绝不让心怀叵测者有可乘之机。


    陛下只需专注为大乾延续血脉，其他诸事皆交与老臣处理。”


    “皇叔，朕并非不信任宗人府，


    只是这宫廷争斗的险恶，朕已见识太多。朕需好好思量一番。”


    “老臣静候陛下的决定。


    但还请陛下莫要迟疑太久，


    大乾江山不能久无储君，此乃关乎国运之大事。”


    皇帝微微点头，大殿内弥漫着凝重气息。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光汉皇帝缓缓起身，神色依然凝重，


    向大宗正微微颔首后，带着黄俊离开了宗人府。


    走在皇宫的青石道上，阳光透过宫墙的缝隙洒下，


    却未能驱散皇帝心中阴霾。


    皇帝一言不发，黄俊亦噤若寒蝉，只默默跟随其后。


    微风拂过，吹起皇帝的衣角，更显他此刻的心事重重。


    良久，皇帝打破沉默，声音低沉：


    “黄俊，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黄俊惶恐，连忙躬身：


    “陛下，此等大事，奴才不敢妄言。


    但大宗正所言不无道理，国不可无储君，


    但...奴婢觉得，此事还需谨慎。”


    说此话时，黄俊眼窝深邃，靠近了一些，将声音压到极低：


    “陛下，此时乃关键时刻，不能有任何差池，


    奴婢觉得...应该等一等，等到两处榷场发挥威力，


    给靖国公一些时间，让他能肆意攻伐，


    或许...等到蛮国被削弱到了极点，再也无法威胁大乾。


    或许到了那时，才是真正的好机会。”


    说完后，黄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住地面：


    “陛下，奴婢妄言....”


    光汉皇帝定在原地，眼神复杂，


    此言若是旁人来说，那他定然觉得其居心叵测，


    但现在，黄俊来说...


    他相信黄俊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起来吧....此言以后少说，若是让人听到，会有麻烦。”


    黄俊爬了起来，微微躬身：“是...”


    皇帝微微叹气，继续前行。


    “宫中嫔妃们都探查完了吗？”


    “回禀陛下，已经探查完了，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但奴婢觉得，没有端倪就是最大的端倪。”


    黄俊说此话时，不禁用上了气力，让旁人无法听到。


    光汉皇帝思绪发散，眉头紧皱，


    路过御花园，繁花似锦，却未能让他的心情有丝毫好转。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大宗正的话语和先帝的前车之鉴，心中愈发纠结。


    终于，皇帝停下脚步，沉声道：


    “罢了，去后宫看看嫔妃们。”


    ....


    踏入后宫，一片宁静祥和之景。


    嫔妃们得知皇帝驾临，纷纷出迎。


    皇帝看着这些娇艳面容，心中却无半分波澜。


    坤宁宫，只见宫殿内布置得典雅华贵，烛光摇曳，却未能让这氛围增添几分暖意。


    皇后李婉早已听闻皇帝驾临，起身迎候，


    她身姿婀娜，面容姣好，头戴凤冠，身着凤袍，


    尽显母仪天下之态，只是眼神中难掩一丝紧张。


    皇帝看着眼前这位大婚之后便被自己冷落的女子，


    心中泛起一丝愧疚，却又被诸多烦忧冲淡。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后，皇后率先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颤意：


    “陛下，您来了……”


    皇帝微微点头，应道：“朕今日特来与你聊聊。”


    随后，两人在桌旁落座，却都一时无言。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皆垂手侍立，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宫殿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光汉皇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桌上摊开的书卷上，微微一怔，


    竟是靖国公林青所着的《兵事纪要》。


    皇后李婉顺着皇帝的视线看去，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急忙躬身行礼：


    “陛下，臣妾失礼，


    不该在陛下驾临之时还看着兵书，扰了陛下兴致。”


    皇帝摆了摆手，轻声道：“无妨。”


    可那语气中仍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不自然。


    两人相对而坐，继续久久无言。


    光汉皇帝率先打破沉默：“皇后，你怎会对兵书感兴趣？”


    李婉微微低头，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陛下，臣妾未进宫之时，就整日担忧边疆战事，


    入宫后闲来无事，心中好奇，便想从兵书中略知一二...”


    皇帝轻咳一声：“皇后有心了，靖国公所写兵书，定然能流传千古。”


    皇后李婉笑了笑，样子憨态可掬，十分惹人怜爱，


    “陛下所言极是，臣妾也是这般想的。”


    光汉皇帝又不知该说什么，轻咳一声，慢慢站起身：


    “朕先走了。”


    皇后李婉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但面上不显，连忙站起身：


    “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