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少年与狗
少年抬起满是汗水的面孔，对今天的收获颇为满意。
在他细嫩的小手之上，布满了可怖的伤疤。
但他没有丝毫在意，手中有些生锈的砍刀将那只死去的变异老鼠头颅切下，将那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尸体塞入布袋之中，满脸都是幸福。
“这么一只老鼠，足够吃很久了吧？”
他望向前方，原本是公路的地面突兀翘起，仿佛被某种巨力强行扭曲，形成了一个古怪的高翘断层。
流民聚集地的众人都将这里称呼为公路丘，因为靠近都市，所以怪物相对较少一些。
如果到了郊区，那里的僵尸和恐怖魔物会将活人肆意吞噬，少年虽然胆子不小，却也没打算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能够在这附近狩猎到这样巨大的老鼠，对他而言已经属实不易。
少年的父亲在混乱之中被一只半兽人生吞活剥，哥哥为了保护他，成为了那虫群的养分，现在只剩下他和半疯的母亲相依为命，存活于末世的他已经少了几分天然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作为男人的成熟和默然。
这不是好事，但没有办法。
不自力更生，就无法活下去。
少年此刻十分希望在学校的书桌面前呆的更久一些，只是当他望向废墟和双手伤疤之时，他知道自己之前从未珍惜过的生活，再也回不来了。
他沉默着前行，背后的布袋逐渐被老鼠的鲜血染红，滴落于地。
这虽然不是少年第一次狩猎，但他仍旧对细节处理做的不太到位，在城市的一片灰败之中，留下血迹，意味着将自己暴露于狩猎者面前。
城市的狩猎者却并非怪物，而是和他一样的人类。
为了食物，在死亡线不断挣扎求生的流民。
“小子，把你的猎物交出来！”
被追赶上的少年面色苍白，无法抛弃食物意味着他的速度极其缓慢，他很快就被四五头鬣狗一般贪婪的流民围住，一时间没了退路。
这些曾经自诩文明人士的流民此刻仿佛从石洞之中走出的野人，胡子拉碴不说，双眼布满血丝，干瘪的双手让少年知道，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新鲜肉食了。
他们要比那些怪物更加残酷，但他们并没有错，都是为了活下去。
“我不会把东西交出去的！”
同样饥饿的少年怒吼一声，这便是他所有的勇气。
“那我们也不介意在菜里加点料！”
一名戴着眼镜，身上衬衫已经破烂不堪的高瘦男人提起手中小刀直刺少年，其余几人也蜂拥而上，少年终究已经见过死人，心性坚韧，并未束手就擒，像一头小虎一样露出獠牙，因为生锈而发钝的砍刀狠狠抽在那眼镜男的小腿之上，对方发出一声惨叫便摔倒在地，少年卯足力气挥舞砍刀，狠狠劈进眼镜男背部，顿时鲜血淋漓！
这一击本该致命，但少年力气终究太小，刀刃没入脊椎半分，成了最为残忍的刑具，让眼镜男生不如死，一旁的同伴却并未理会，一拳将少年打翻在地，就要用小刀将其刺死！
“要死了吗？”
少年闭上眼睛，心中问出了一个很多人临死前都会问的问题。
但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他睁开双眼，看向那站立在远处，毛发飘扬的漆黑雕像。
那团模糊的黑之中，他看到了一双闪烁着紫金光泽，冰冷无比的双眼。
他没有死，他被拯救了。
那只大狗就站在他面前，盯着少年，从鼻息之中，少年察觉到了一丝让他无比胆寒的嗜血恶意。
他不由得想，这只大狗是不是就是他们所说的郊外魔物，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杀死无数人？
但此刻他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因为他看到那双眼睛之中贯穿着只有人类拥有的理性。
“你是好狗狗。”
少年认真地说了一句，然后重新背起装有尸体的布袋。
黑色的狗一爪将痛苦呻吟的眼镜男解脱，抬头看向少年，又看了看他前进的方向，似乎确定了自己的目的地。
“我们要去的是一个地方吗？”
大狗点了点头。
一人一狗默然前行，中途自然有人叨扰，却都如之前一般，成为了废墟之下的冰冷尸骸。
少年没有问大狗从何而来，没有问它有什么目的，他终究是少年，纯心尚未蒙尘，只是单纯觉得，大狗想做什么，只要它愿意自然会说，现在不说，就是不愿意。
大狗虽然可以护他周全，但同样也因为它奇特的毛发和巨大的体型吸引了无数觊觎的目光，一路上麻烦不断。
少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身后的公路丘已经变成一个黑色小点，不再可见，曾经诸多的高楼因为外力倒塌，视野倒是开阔了不少。
一个歪歪扭扭插在地上的木牌宣誓了这块土地的私有性，少年的出现无疑吸引了诸多的主意，看着门卫的眼神，少年熟稔地将一条后腿切割下来交给门卫，这才带着大狗进去。
他没有告诉大狗，带活物到这里，要多上交一些“进门费”。
他七拐八拐，在众人贪婪的视线之下走到那间随意拼凑的木板房面前，突然停了下来。
黑色大狗一声长叹。
片刻，从屋内走出一名刚刚提起裤子的大汉，相比周围的流民，他健壮的有些过分，右臂之上纹着一个古怪的狼头。
他看了一眼少年和大狗，狞笑一声，双指之间燃烧火焰，让众人惊恐后退，随机一脚将少年踢翻在地，留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你妈能让老子看上，是你这杂种的荣幸！”
少年没有说话，嘴唇却咬出鲜血。
他带着大狗走进木板房，已经有些癫狂迹象，衣衫不整的妇女痴痴笑了几声，看着少年泪流满面，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今天小鹏有没有好好上学？”
“有，有，我在上！”
少年泣不成声，一旁的妇女却突然看向少年身边的大狗，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叫！
“你，你杀了我爱人！”
她癫狂的言语又戛然而止，继续痴痴地笑。
“你想打破这一切吗？”
少年猛然回头，看着那名大狗的双眼，流转着紫金色的光芒。
“你痛恨他们吗？”
“你想杀光他们吗？”
“我都可以帮你办到。”
少年不怀疑大狗所说的话，他知道，这只大狗，比他见过的任何人，任何生物，都要强大。
但是他选择了拒绝。
“我恨，但是杀了他们，我哥哥，我爸爸，也不会回来了。”
“我妈妈，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我只希望我能撑起一片天。”
少年眼帘微垂，并未注意到大狗眼中的赞许目光。
纯心为泯，方得大器。
张宏站起身来，将只身一狗寻找集市的打算暂且被他抛在脑后，此刻，他要为这名少年，铺平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