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二王子应是不知吧?”师爷过了半晌,才小声跟于老将军说。
于老将军:“连你这个大胤人都不知,那位二王子不知,也合乎常理。”
江入秋可能不比高家将,但这位也是蛮夷的老仇人了,二王子要是知道,江明月是江入秋的女儿,这位怎么可能还会跟赵凌云,江明月这两口子啰嗦啊。
于老将军:“江侯爷也不至于让他的女儿女婿受穷的。”
赵凌云把家产都拿出来还债了,可他不还有江入秋这个老丈人吗?带兵打仗的人都知道,当将军的,特意是四处征战的将军,那有的是门路搞钱啊。
“赵凌云不要脸,江侯爷还是要脸的,”于老将军又说。
江入秋到玉锋关救援的时候,他去玉锋关见过江入秋,虽然凭老将军的身份,他还不能跟江侯爷面对面说上话,但听江入秋说话,于老将军感觉,这个长着一张漂亮脸蛋,不像武夫的将军应该是个正派人。
正派人,不会看着女儿女婿受穷不管的。
师爷喃喃道:“那赵大老爷就没有理由叛逃了。”
于老将军指一指身后的屋子,说:“赵衡南此子不成大器。”
你情急之下要为自己开脱罪责,你就诬告你亲哥啊?还诬告的是个必死的大罪。你这是编都编不对,满嘴的荒唐言,一句话也糊弄不了旁人啊。
“赵衡南私叛战马出关是真,”师爷小声说:“他诬告兄长也是真,老爷,这是个真正的小人,不可与之相交啊。”
老话说的好,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啊。
于老将军:“他还蠢,愚不可及!”
老越国公爷赵彦也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子,怎么会生养好赵衡南这样的儿子来呢?真是丢尽他老赵家祖宗的脸啊。
师爷:“老爷,您就先别忙着为老越国公爷叫屈了,学生还是以为,此事您要上书圣上。”
不做任何判断,您就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写在折子,您让圣上自行判断。
“此事,您也可派人去玉锋关,私下告之高大少,”师爷说:“不为高大少承您的情,该如何是好,让高大少也自行决定。”
好人坏人,老爷你都别做,你就做个叙事人。
于老将军下巴冲屋里一抬,说:“那这位呢?”
赵衡南他们要怎么处理?
师爷:“将他送回马场,是非曲折由他的上官决定。”
是不是私自贩马,让马场的自己说啊。你赵安阳要告嫡亲的兄长叛国,那就随便去哪里告都行,反正我们这里已经上报圣上,上报圣上了,我们凤凰关不存在包庇之事。
于老将军先是点头,好像也只能这么办了,随即这老将军就苦笑了一声,说:“可这样一闹,我犯下的大罪就也瞒不住了。”
又或者说,他们凤凰关私开关门的时候,北地这边的上上下下没办法再装瞎了。折子往上一递,圣上必定会派人来查,他们就是现在把关门关了,可这等一问就能问出来的事情,根本瞒不住的。
师爷这下子不说话了,因为他对此事毫无应对之法。
于老将军一掌击打在廊柱上,将廊檐上结着的冰柱,一下子震掉了十好几个。
“我当初做此决定时,就报了必死之心,”老将军小声跟师爷说:“如今事发我也不怕,就按你说的做吧,我上书圣上,你去一趟玉锋关,务必见着高大少,将事情告知于他。”
师爷后退一步,郑重给自家老爷行了一礼,说:“是,学生今日就出发。”
“至于这个赵凌云,”于老将军这会儿再说起赵凌云来,他牙有些疼,拳头也有些痒,老将军说:“但愿他们那一行人能活着回来吧,江入秋的女儿,应该不是个软弱女子。”
师爷想说,可江侯爷的这个女儿看起来,也不像巾帼啊。
“来人,”老将军喊人。
几个亲兵应声到了檐廊下。
于老将军指一指身后的屋子,说:“你们将屋里的几个人送回马场去。”
几个亲兵齐声领命。
赵安阳这会儿疼得只想在床上打滚,被两个兵卒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地从床上抬起来时,赵二老爷差点没尖叫出声。
抬人的兵卒可不管赵安阳怎么样,只抬了人就往外走,连件衣服都不知道给赵安阳加。还有一个马场的官员看不过眼,从床上抱了被子,追着兵卒,给赵安阳盖上了。
赵安阳看见了屋外的于老将军后,他还是这句话,他要告赵凌云。
于老将军:“此事我会上报朝廷,至于你,我命手下送你回马场。”
“我这样,回马场?”赵安阳难以置信地问。
他伤成这样了,这老武夫还要将他送回马场去?这一路上的颠簸,会不会要了他的命?
“走吧,”于老将军冲自己的亲兵们挥了一下手。
亲兵抬着赵安阳就走。
“赵凌云!”赵安阳喊。
于老将军:“此人已经出关,要如何处置,等朝廷的决议吧。”
师爷这时从边上过来,把盖在赵安阳身上的被子往上拉,把赵安阳的脸整个都盖住了。
几个亲兵:“……”
只有死人才盖脸啊。
师爷说话的声音听着很温和,跟被蒙着脸的赵安阳说:“风雪太大,还是盖着此吧,大人的脸,不能再经风吹了。”
赵安阳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来及问他的脸怎么样了。
“我,我的……”
“大人的脸伤得重,”师爷不等赵安阳将话问完,就说:“回后要好生将养。”
毁不毁容的,师爷不在乎,这里就没人会在乎。
兵卒走得飞快,抬着赵安阳就出了小院的院门。
“丢人现眼啊,”于老将军想想还是忍不住,要为他的老上峰越国公爷感叹一句,这养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师爷这时却笑了起来,说:“赵大老爷下手也没留情啊。”
这位就差把亲弟弟给打死了。
于老爷将军就又想,所以越国公爷您是养了两个什么玩意儿啊!
赵安阳被兵卒抬出守备府,还没往马车里送呢,他就又晕了过去。这把抬他的兵卒还能吓了一跳,赵大人一动不动,他们还以为这位已经死了呢。
一个兵卒拉下被头,试了一下赵安阳的鼻息,松了口气,跟同袍大声道:“没事,只是晕了。”
这个兵卒想想,又拉被子把赵安阳的脸盖上了,这张脸不似人脸了,看着让他觉着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