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皇后站在一间小佛堂前,这是她之前为了让太子妃得到教训,而特意命人收拾出来的一间佛堂。佛堂地处在风仪殿最偏僻的地方,之前用于堆放不常用的杂物,可能一连几年都不会有人踏足。
宁氏皇后记得,这间佛堂被收拾出来的时候,她来看过。屋里有一股子霉味,呛得她咳嗽。屋子环境不好,但宁氏皇后想,当年东盛帝起兵,她带着太子东躲西藏的时候,住过地上跑着老鼠,连屋顶都没有的房子,她能吃的苦头,蒙晚秋这个儿媳妇怎么就吃不了?
自打太子妃住进这间佛堂修身养性后,宁氏皇后就还没有来过。今日要是心绪不宁的厉害,皇后娘娘也不会突发奇想的,就带了两个嬷嬷,走路过来看看。
可宁氏皇后又看到了什么呢?
她看见太子妃跟一个太监在佛堂里说话,宫里的太监上千,能被皇后娘娘认得的不多,但这个太监,皇后娘娘认得,这个太监是伺候福王的太监,叫千绪。
福王跟太子很亲密,这个宁氏皇后知道,但明知道太子妃如今作不了东宫的主,也见不到太子的情况下,福王为什么还要派手下的太监来见太子妃?更何况,福王跟太子妃的关系,可一点都不好。
隔着窗棂与窗棂之间的空隙,皇后娘娘看见太子妃在跟千绪说话,太子妃的情绪很激动,还当着千绪的面掉了眼泪。等千绪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太子妃后,宁氏皇后的身体就摇摇欲坠,站不太住了。
两个嬷嬷,陈嬷嬷和范嬷嬷也都因为惊骇而青白了脸,将头低下,不敢再往屋里看了。
哪怕千绪是个太监,堂堂太子妃娘娘,怎能让一个太监抱?而且宫里太监跟宫女之间是有对食的,也就是像两口子那样过日子的。太监虽然没有了子孙根,但如何让女人快活,他们也是有办法的,比如手,比如嘴……
两个嬷嬷想得越多,心里就越是惊骇,不但不敢再抬头,二位甚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
太子妃靠在千绪的肩头哭了一会儿,之后自己擦拭去了眼泪,走到佛龛前,拿了张纸慢慢地叠,直到把这张信纸大小的纸叠成了小小一团,才转身交给了千绪。
“我这里暂时还是出不去,”太子妃跟千绪说:“你告诉我祖父,如今田氏那个女人,更得二老看中。”
千绪:“奴才知道了。”
“离开的时候小心些,”太子妃说:“我这里虽然没人来,但凤仪殿的守卫还是森严的,你要小心。”
千绪冲太子妃点了点头。
宁氏皇后转身离开小佛堂。
陈嬷嬷和范嬷嬷忙跟在了宁氏皇后的身后,两个人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惊动了什么。
宁氏皇后走到小院外才停了脚步。
两个嬷嬷还是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宁氏皇后命范嬷嬷道:“你去找侍卫,将千绪给本宫抓了。”
范嬷嬷忙就领命,
“告诉他们,别让千绪这个奴才死了,”皇后娘娘又在范嬷嬷的身后盯了一句。
“是,是,”范嬷嬷也不敢大声说话,就哈着腰,一边应着声,一边倒退着往前跑。
宁氏皇后又命陈嬷嬷道:“你去请圣上过来,圣上若不愿意来,或者他根本不见你,呵,”皇后娘娘冷笑了一声,“这会儿他是不会见你的,你就跟陈尽忠说,太子妃私会千绪,被本宫逮着了。”
陈嬷嬷吓得魂差点飞了,这事怎么能宣扬啊!
宁氏皇后:“不然这事还得拖到明天吗?”
江入秋不离宫,东盛帝哪有空搭理她这个老妻?而江入秋什么时候离宫,谁能给皇后娘娘一个,不说确切了,给一个大概的时间都行啊,有这么一个人吗?
陈嬷嬷想想还是不行,这是丑事,这不能说出去啊!
陈嬷嬷跪下来求皇后,嬷嬷都急哭了,跟皇后说:“娘娘,主子,您好歹想想太子殿下啊。”
您这是在落太子殿下的面子啊,让太子殿下颜面无存,您能得什么好啊?
宁氏皇后转身走。
陈嬷嬷没办法,从地上爬起来,又追着皇后跑。
皇后和陈嬷嬷刚走不久,千绪双手抄袖,从庭院的月门里出来,往左拐,千绪就走上了一条隐在冬青灌木丛里的小路。
走廊里,陈嬷嬷又跪在了宁氏皇后的面前,苦劝皇后道:“奴婢这就去承德殿,圣上若无空见奴婢,奴婢就在承德殿外磕头磕死,主子,圣上他会见奴婢的。”
宁氏皇后不为所动,“前日本宫说身子不适,圣上他过来了吗?”
本宫病了,都请不来皇帝陛下,你这嬷嬷磕死在承德殿外,于皇帝陛下而言,算得了什么?
“他曾经也是喊过赵铸一声族兄的,”宁氏皇后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沙哑,“今日赵铸撞死在宫门外了,圣上又做了什么?”
圣上将忠亲王府,阖府上下发配南疆了。
“您想想太子殿下,”陈嬷嬷说。
宁氏皇后:“本宫就是在为他着想,千绪是什么人?他是福王的亲信!”
陈嬷嬷脸色变得煞白,皇后娘娘这是在说,这事福王知道,甚至于,福王可能还是推波助澜的人?!
“赶快去,”宁氏皇后推了陈嬷嬷一把。
皇后娘娘这会儿人都有些癫狂,别看连着下了两道命令,皇后看着理智还清醒的样子,实际是皇后娘娘到现在也无法接受,方才她在小佛堂看见的事。
陈嬷嬷被皇后推跌在地上,哭道:“奴婢去承德殿了,那主子您呢?”
皇后:“本宫认得回屋的路,在凤仪殿里,本宫还怕无人伺候?还是说,离了你,本宫就什么事都干不了?”
皇后娘娘这话一说,陈嬷嬷还敢说什么?从地上爬起来,陈嬷嬷往走廊的东头跑去。
宁氏皇后一个人站在长廊里,浑浑噩噩的,皇后娘娘想,怎么会出这种事?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还是应该让人贴身伺候蒙氏?如果蒙氏身边随时有人,这女人又怎会有机会见千绪?
“千绪,”宁氏皇后喃喃自语,“会是福王吗?会是吗?”
宁氏皇后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