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阁老跟江入秋最终还是谈崩了，江入秋除了答应替夏阁老问问东盛帝，要不要见面谈谈，其他的江入秋是连知道都不想知道。他不问，也不让夏阁老说，夏阁老还怎么跟这位谈？


    而且，江入秋这人嘴也欠，说的话死人能听，活人不能听，因为会被气死变成死人。


    要说江入秋这个老丈人，跟赵凌云这个女婿哪个嘴更欠，这个还真不好说。夏阁老之前能扛住赵凌云的胡搅蛮缠，现代话叫嘴炮，那是因为老爷子还没遭受此生最大的挫折，也没被人追杀，鬼门关前走了一个来回，老爷子前后的心态不一样。


    等夏阁老从江入秋的营帐里出来，他就又被花瑞找上了。花瑞问老爷子，被他暂时安放在地藏庙里的尸体，要怎么处理后事，要不要找官府的人来处理。


    “要是报官的话，就得去找升龙关的彭大将军了，”花瑞生怕夏阁老不知道一样，还特意跟夏阁老说了一句。


    夏阁老看花瑞一眼，花侍卫长是个浓眉大眼的英俊小伙儿，不像是个嘴碎之人，但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花瑞都在跟夏阁老算丧葬费了，这小伙儿天生热情，不管对方爱不爱听，反正他要说的话必须得说完。


    夏阁老：“这事你与老夫谈？”


    什么时候一个小侍卫，都可以来跟他夏照清谈事情了？


    花瑞：“那，那我家侯爷还得操心您府上人的丧葬之事？”


    您把我家侯爷当什么了？！


    夏阁老就又被一个小侍卫拿话给顶了，但到了这会儿，夏阁老已经没有脾气了，冲花瑞摆了摆手，夏阁老就要走。


    夏阁老这里算了，花瑞这里不行，他追着夏阁老跑，说：“阁老大人，尸体就放在破庙里不像话啊，现在虽然是冬天，尸体烂得慢，可它总归是要烂的啊。”


    夏阁老：“老夫都不急，你着什么急？”


    这话夏阁老说，不但有失身份，也失了水准，你一个阁老大人怎么能说这种话？死者为大啊，你不着急，你就让亡者曝尸在废弃的庙宇之中吗？


    花瑞一脸的诧异，死去的人里不光有夏府的奴仆，还有好几个不知道夏府哪个男主子的妾室啊，就都不管了？


    夏阁老被花瑞盯得又是生气，但他要再跟花瑞发火，那就真的是要被人笑话了，“我儿会处理的，不劳你费心了，”夏阁老拿这话打发了花瑞。


    花瑞看着夏阁老走了，扭头这位进了营帐就跟江入秋抱怨，说：“夏大人两条腿都断了，他要怎么打理那么些人的后事？”


    江入秋：“他夫人可以帮他。”


    花瑞：“可夏三夫人也受伤了啊，她脸上挨了刺客一刀，鼻子被削掉了。”


    这事江入秋还真不知道，说：“伤这么重？”


    军中人少个耳朵，掉了鼻子，这都不算是重伤，这不比你缺胳膊缺腿强吗？你再跟丢了性命的比比呢？好意思比吗？可相貌对女子而言就重要了啊，鼻子没了这还了得？


    花瑞：“小的去看过了。”


    江入秋：“……”


    你才回来多长时间？你都跑去夏家人那里看过了？这世上有你花瑞不操心的事吗？


    花瑞指指自己的鼻子，跟江入秋说：“夏三夫人的鼻子整个没了，张先生去给她包得伤口。”


    江入秋点点头，这事他没什么可说的，心里可以同情，但表达就算了，会出事的。


    花瑞却还在唠叨：“小的去看夏三夫人的时候，只有一个丫鬟陪着她，夏家人怎么这样？”


    江入秋被花瑞唠叨地只能又问一句：“那他家人呢？”


    花瑞：“守着夏大人，还有几个小少爷，其实他们哪有夏三夫人伤得重？”


    世道就是如此啊。


    江入秋叹一口气，突然就担心起自己的两个女儿来，他女儿要是受这种委屈……，代入自己想一想，江侯爷觉得不行，他受不了，他能把他女儿的两个婆家给掀了！


    “你别操心这事了，”江入秋命花瑞道：“传我的将令，半个时辰后，我们就拔营起寨。”


    江入秋琢磨着，他跟江明月前后差半个多时辰走，江明月应该可以先于他入京了。


    花瑞领了命，想想又问了一句：“那夏家人呢？”


    老的老，小的小，还伤的伤的，这一家人要怎么跟着他们上路回京？


    江入秋：“不管。”


    这不应该是夏照清操心的事吗？为什么要来问他？


    花瑞这人爱操心，但他听江入秋的话，他家侯爷说不管，花瑞就真不管了。花侍卫长当即冲江入秋抱拳一礼，转身就出帐传将令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军营里响起鼓声，江入秋带着大军离开暂时扎营的空地，往升龙关走去。


    “老太爷就不能请江侯爷派队兵卒，护卫我们一二？”有伺候在夏垓身旁的一个宠妾，看着远去的军队，小声跟自家老爷嘀咕。昨天一夜惊魂之后，这宠妾的胆子已经被吓破了，要不是没办法自己选择，她这会儿恨不得跟着大军一起走。


    双腿俱断的夏垓看了宠妾一眼，夏大人两眼通红，愣是看得宠妾消了声。


    江入秋做事是不厚道，下着大雪的天里，他是一顶帐篷都没给夏家人留下，就更别提军医了。江入秋直接就将夏家人丢在了这片空地上，有任这一家人自生自灭的意思。


    但夏垓不好骂，江入秋这么做，他父亲是同意的，那他能骂什么？骂江入秋，不就等于骂他父亲了吗？


    “走吧，”夏垓声音虚弱地道。


    再往前走几里地，就有一家客栈了，他们可以去那里落脚，养伤，等他父亲的消息。


    夏家人也开始走，但没走上一会儿，队伍里就响起女子的哭声。马车有限，很多妾室，婢女只能踩着雪走路，豪门妾，大家婢，这些女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夏垓在车中听得难受，推开了车门，夏大人冲车外冷声道：“不想走就不要走了，自寻出路去吧。”


    队伍里顿时没了人声，正在啼哭的一众女子，离开了夏家，她们要怎么活下去？


    “走！”夏垓下令。


    队伍继续前行，不时就有人跌在地上，也不敢吱声，有人扶的还好，没有扶的就只能自己爬起来，要是爬不起来，那就会被夏家人抛下，生死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