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照清坐在越国公府的大客厅里，赵凌云没怠慢这位阁老，大客厅里地龙烧着，茶点都送上了，反正在礼节上，赵凌云没让夏阁老揪出错处来。


    但夏阁老心情不好，赵凌云是不是要倾家荡产，领着全族上下喝西北风去，夏阁老不关心，他也不会幸灾乐祸，夏阁老没这么肤浅。夏阁老如今担心的是，赵凌云把钱还上了，这浑人接下来会干什么事？自己倾家荡产了，这浑人能让你继续欠钱不还吗？


    到时候，也不用到时候了，夏阁老坐在大客厅里想，今天，这浑人把钱还上了，明天就看这人想先疯咬谁家去了。


    不得安生。


    夏阁老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就觉着自己的头很疼。


    “老爷，”跟了夏照清几十年的老常随小声说：“一座银山呢，这赵大老爷他还不出来。”


    夏阁老看自己这老伙计一眼，道：“他还得出来。”


    常随说：“五百万呢！”


    夏阁老：“你看吧。”


    “夏阁老在里面？”门外有人在问。


    老常随就觉着这声音他听着耳熟。


    夏阁老：“陈尽忠过来了。”


    阁老大人话音未落，陈尽忠就出现在半开着的门外，陈大总管笑呵呵的，喊了一声：“夏阁老。”


    夏阁老冲陈尽忠招一招手。


    陈尽忠走进大客厅，夏阁老问：“大总管这是？”


    陈尽忠说：“圣上说了，赵大老爷肯定拿不出这么多的现银来，赵大老爷一定会拿物件，还有田产地契这些的抵债。圣上让咱家带人过来，给赵大老爷拿出来的物件估价。”


    夏阁老点一点头，说：“还是圣上考虑事情周全，圣上英明。”


    陈尽忠说：“那是，圣上是这天下间最英明不过的人了。”


    老常随看看跟着陈尽忠进大客厅的这帮人，又看看自家老爷，老常随就发现，他家老爷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夏阁老没与陈尽忠多说话，圣上派人过来估价了，那他带过来的账房就没有用武之地了。他们的皇帝陛下，明里暗里的，是在护着赵凌云这浑人呢。


    珠宝玉器，古董字画，田产地契，这些可不是实打实的银子，这些东西值多少钱。那水分就大了。陈尽忠带来的人，要往高了估，你是没办法反驳的。圣上是债主啊，他认可这些东西值多少钱，那这东西就值多少钱，你一个无关人员，你凭什么开口说不对，说这东西不值这个钱？


    “老爷？”老常随担心地小声喊。


    夏阁老轻轻摇一下头，闭上眼睛，做闭目养神状了。赵凌云是一个口子，夏阁老在心里道，一个让众臣归还国库欠银的口子。


    花婶儿脚步匆匆地走进卧房，跟坐在房中的江明月说：“主子，陈尽忠带人来了，说是估价来的。”


    江明月抬眼看花婶儿。


    花婶儿：“老夫人的库房除了她的那些嫁妆，其余的东西都让大老爷搬走了，大老爷现在去二房搬东西去了。”


    江明月：“圣上派人来估价？”


    花婶儿本来想跟江明月说说，郑氏夫人老有钱了，在那间充作库房的地室里，光现银就二十万两的，可听江明月问估价的事，花婶儿就顺着江明月的问道：“是，这是陈尽忠自己说的，说圣上料想大老爷拿不出五百万两的现银来，大老爷要以物抵债，圣上就派人来估价了。”


    江明月：“陈尽忠说五百万两？”


    “对，”花婶儿高兴道：“圣上说了，大老爷主动还债，他要奖赏咱们大老爷，欠债的零头他给大老爷抹了，就收个整数，利息圣上也不要了。”


    江明月：“这零头可也是几十万两呢。”


    花婶儿说：“是啊，大老爷也高兴着呢，说一会儿他要去宫里谢恩呢。”


    江明月笑了起来，说：“那你去帮他吧，我这里没事儿。”


    花婶儿答应了江明月一声，又匆匆出屋去了。


    江明月一个人坐屋里了，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水，江明月就自言自语道：“圣上这是拿他当成一个口子了啊。”


    大家伙儿都借钱，你不借，那你就是不合群，这大家伙儿都欠着钱不还，你主动还了，那你就是打大家伙儿的脸，要踩着大家伙儿当圣人，你就是大家伙儿的仇人。所以啊，不想借钱的人，为了合群，他得借钱，想还钱的人呢，他不想惹众怒，不想被大众当成仇人，这个钱他想还，他也不能还。


    昨天晚上宁国公府还钱，那是被赵凌云硬逼着还的，所以不算是主动还钱。如今赵凌云站出来了，甭管他是被骂急了，还是被诸位大臣话赶话赶的，他是主动还钱的。


    当出头鸟的人出现了，那么后面，那些想还钱的人，就可以没有顾忌的还钱了。比如安远侯府，也就三千多两的债，还起来一点不费劲啊，试问在欠债的人里，有多少是像安远侯府这样的？肯定不止一两家啊。


    于天下，这是好事，国库有银子了，那朝廷就能多做些于国于民有利的事了。可于赵凌云而言，江明月皱一下眉，这一下子，不知道她家这大老爷，结下了多少仇人啊。


    “大老爷，”二房，庆宝堂这边，眼见着赵凌云带着人，把赵安阳的藏画都搬空了，乔姨娘大着胆子上前找赵凌云说话了。


    赵凌云：“你有事？”


    乔姨娘：“大老爷，这些都是二老爷的宝贝，这是他的命，您要把这些画都拿走了，二老爷的命就没了啊。”


    赵凌云嗤了一声，说：“那就让他去死。”


    乔姨娘差点没给赵凌云跪下，为什么没跪呢，因为乔姨娘清楚，大老爷是真不在乎二老爷是生是死的，二老爷要真死了，这位可能还会很高兴。


    “这怎么，这二房如今是你当家了？”赵凌云看乔姨娘一眼，问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乔姨娘忙摇头说：“不，不是，妾……”


    “不是你当家你啰嗦什么？”不等乔姨娘把话说完，赵凌云就道：“回你的屋去，赶紧的。”


    乔姨娘被赵凌云赶走了。


    “主子，”葫芦飞奔过来，站在赵凌云的跟前小声禀道：“有个地室，里面放着好些书！”


    赵凌云：“书不值钱，除非是孤本。”


    葫芦：“不是，主子，装书的箱子上都有封条，那上面的印，小的见您用过，就是老国公爷传给您的那个。”


    赵凌云：“……”


    那这些书就不是赵安阳的，是越国公府要一代代传下去的书了啊，赵老二这狗东西，连书也要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