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姒”心跳蓦地漏了一拍,一抬眼,便撞进戚淮州深究的眼眸里。
他瞳色要比一般亚洲人浅淡,天生自带距离感,真正的初姒早就习惯他,所以能自然地凑上去撒娇卖乖,但旁人,哪怕是和初姒有着同一张脸的她,也很难克服那种心理压迫感,若无其事地亲近他。
不过她表面还能如常,拿起手机打字:“应该是掉下湖的时候丢了。”
戚淮州目光从她的手机,移动到她干净清丽的脸上。
是因为她失语发不出声音,所以没办法像平时那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缘故么?明明还是这张脸,还是这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尖都都别无二致,可他却有一种……
一种形容不出的,陌生感。
戚淮州不动声色道:“无妨,回头我再送一条给你。”
他从衣柜里拿了睡衣,然后进浴室,不多时,浴室就传出了水流声。
“初姒”松了口气,但想起戚淮州刚才那个眼神,还是惴惴不安着——她不能长时间留在戚淮州身边——她本来也没打算要长时间留在戚淮州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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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淮州走出浴室时,“初姒”已经睡着了,身体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戚淮州看了一眼,边擦头发边拿起手机,发信息给戚怀渊:“你今晚怎么会去东屿的年会?”
很明显,以李赞的名义,叫温绎去宴会的人,就是他们今晚一直在等,却始终没有露面的克里斯蒂安,而戚怀渊也是突然出现在年会上的,他又是谁叫去?
戚怀渊没有即时回复,倒是李赞发来了信息,说他们在海外一单合作出了问题,他如果方便,他就打电话过来跟他详细说说。
戚淮州颦了下眉,先到床边看了看“初姒”,确定她已经熟睡,帮她掖好被角,然后拿起外套,轻手轻脚关上门,去了书房。
就这单合作出的问题,戚淮州和李赞,以及海外部的经理,开了一个视频会议,一谈就是好几个小时,到最后结束,已经凌晨四点,戚淮州没了睡意,索性继续工作。
奇的是,快六点的时候,戚怀渊回了他信息:“爸让我去的。”
戚淮州摘下眼镜,揉了揉晴明穴,眸底幽冷。
果然。
戚怀渊也是被故意叫去宴会。
这就间接说明了,戚父和图南氏关家,或者说,是和克里斯蒂安之间,确实有联系。
克里斯蒂安知道温绎和戚怀渊之间的恩怨,故意让他们在宴会上狭路相逢,造成这一场混乱,然后趁机将初姒推下湖。
但为什么推初姒下湖?只是为了让初姒失语?这能达到他什么目的?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戚淮洲起身走到窗边,晨间的空气带着沁凉的气息,他呼吸着,却感觉心口丝丝刺痛。
他的心脏这半年来时常疼痛,他没惊动任何人,私下做了检查,但没有查出什么病,医生将他的情况归结为疲劳,让他多注意休息就行,他自己倒是发现一个规律。
——每次初姒出事,他都会疼起来,像是某种心有灵犀。
戚淮州想都没想走回主卧,“初姒”还在睡,什么问题都没有。
戚淮州抿唇,那可能是他通宵没睡,才导致的心脏疼痛。
他洗漱了一下,正想换衣服,客卧忽然传来槿槿的哭声。
昨天他们去参加年会,将槿槿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保姆照顾,戚淮州推开客卧的门,保姆已经冲好奶粉,想喂给槿槿喝,但槿槿不肯喝,哭着喊:“yiyi……”
按照前两个早上,初姒对槿槿的上心程度,现在应该过来给他喂奶粉了,但戚淮州站在走廊,往没关上门的主卧看,却看到“初姒”坐在床上,像不知道出什么事,发现他在看她,她才赶忙下床走过来。
槿槿看到她,从床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地走向她,扑在她的腿上:“yiyi,要yiyi……”
“初姒”闪了闪眼睫,弯下腰,将她抱起来,槿槿才不哭了,保姆笑着说:“孩子还是跟太太亲,太太,你喂他喝吧。”
“初姒”接过奶瓶,动作很生疏,姿势也不对,还让槿槿呛到了奶,槿槿又哭了起来,戚淮州旁观着,眸底清冽,如冬日的一泓幽潭,探不见底。
“初姒”心底紧张,将孩子交给保姆,拿出手机打字:“我今天起床有点头晕,照顾不好他,还是你来吧。”
戚淮州温温道:“你喂他吧。”
保姆说好,“初姒”回到主卧洗漱,戚淮州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又回头看槿槿,槿槿也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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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姨做好了早餐,他们在吃的时候,温绎打电话给戚淮州,说他在楼下了,要来接槿槿,顺便带初姒去做全身检查。
戚淮州让他上来。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温绎没了昨天跟戚怀渊打架的狼狈和狠劲,穿了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还修整了一下额前的刘海,遮住眼角那道疤痕,削弱了凌厉感,突出了风流的面相,有种放荡公子哥的感觉。
若是只介绍他是个医生,谁也不会联想到,他曾因杀人罪坐过牢。
看到坐在儿童椅上的小家伙,温绎指着:“这就是我姐的孩子?”
“嗯。”
“长得是有点像。”温绎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掐着他的腋下将他举起来,“我昨晚考虑好了,我肯定照顾不了他,我把他送我爸妈那儿。”
这是他家的孩子,他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戚淮州对此一点意见都没有。
槿槿好像是听懂了,要把他带走,开始在温绎怀里挣扎:“shu!shu!”
喊的居然是戚淮州。
戚淮州以为听错了,侧头去看,槿槿确实是望着他的方向,在温绎手里挣扎着:“shu!shu!”
温绎把他放在地上,他直接跑去抱住戚淮州大腿。
戚淮州看向“初姒”,道:“你哄他跟温绎走。”
“初姒”知道温太太将司徒槿槿托付给初姒,但以为他们只相处了两三天,关系肯定一般,直到早上听了保姆的话她才知道,他们很亲近。
她也表现出亲热的样子,蹲下身要去抱槿槿。
出乎意料的是,槿槿对她十分抗拒,躲在椅子下面,拉着戚淮州的裤脚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