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倒还算是其乐融融，戚夫人长袖善舞，跟谢父聊得来，跟林夫人也聊得来，又对初姒嘘寒问暖——不管心里实际是怎么想的，总之面上做得很好看，戚老爷子看着都觉得满意。


    戚父也没再阴沉着脸，偶尔跟谢父聊聊生意场上的事，又跟戚淮州谈谈洋场项目，还特意嘱咐戚淮州，洋场项目和东屿合作不必太计较，都是自家人。


    初姒看得一愣一愣的，很怀疑自己上楼休息的那小半个小时里，他们一群人达成了什么秘密协定，怎么态度变化那么大呢？


    .


    饭后不久，林家排了车来接林夫人，谢父便也跟着起身告辞，初姒和戚淮州本来也要走了，但戚老爷子阻拦：“天这么黑，路这么远，你们俩今晚就在老宅住吧。”


    “是啊，夜里起风小心感冒了，你们就在老宅住吧。”谢父也这么说。


    戚淮州低头看初姒，询问她的意见，初姒只好答应。


    他们送林夫人上了车，初姒回头看到谢父是自己开车来的，顿了顿，朝他走去。谢父看到初姒主动走向自己，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殷切地望着她。


    初姒当做没看到他的眼神，只问：“我读书时候的东西，你们没扔掉吧？”


    谢父一时不知道她指什么：“哪些？”


    初姒抿了下唇：“就是我那些校服啊什么的，你们没扔掉吧？”


    “当然没有，”谢父说，“你的房间里的东西我们都没有动过，你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初姒点头：“知道了，过两天我要过去拿东西。”


    谢父到底是忍不住说：“初姒，你妈妈已经不在家了，现在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你可以常回家看看。”


    初姒别开脸：“我当初只答应回戚氏上班。”别的事没答应他。


    谢父将姿态放得很低：“你就当是故地重游，回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好不好？”


    初姒心头一颤，不禁看向谢父，月色皎皎，他都有白头发了，她咽了一下，含糊不清道：“再说吧。”然后扭头回戚淮州身边。


    谢父看到初姒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叹了口气，但又觉得没关系，慢慢来，是他有错在先，他会争取到她的原谅的。


    谢父上了车，开出老宅。


    他眼神不错，开车不用戴眼镜，车速稳稳的不快不慢，朝着谢家府邸开去。


    然而就在他要左转的时候，一辆原本停在人行道上的车，突然动起来，右转车头，猝不及防地住了他的路。


    谢父一惊，还好反应够快，及时刹车，再慢一点就要撞上对方了！


    他按下车窗，以为是车主没注意来车，探头看出去，结果那辆车上下来了一个身穿西装的外国人，他微微一笑，喊了他的名字：“谢董事长。”


    认识他的？谢父皱眉，抱有警惕，那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令牌：“谢董事长，还认识这个东西吗？”


    他低头一看，是一块铜牌，上面有几个像字又像符号的图形。


    如果此刻初姒也在场，一定能一眼就认出，这块牌子关程宴手里也有，当初在地宫，他就是亮出了这样一块铜牌，才让地宫里那几个人下跪。


    谢父看了很久，记忆逐渐清晰，瞳孔一缩：“这是……”


    这个外国人，其实就是克里斯蒂安那个助理，他做了个请的动作：“谢董事长，移步车上叙话吧。”


    谢父脸色不太好，沉默一会儿，还是下车了。


    克里斯蒂安就在那辆车上，优哉游哉地转着两个核桃——他现在盘得很灵活了。


    谢父站在车边看着他，沉声喝问：“你是谁？为什么有这块令牌？”


    “怎么说呢？我们的辈分可能有点复杂，初姒喊你爸爸，但要喊我，”克里斯蒂安轻轻一笑，“舅舅。”


    谢父惊疑未定，他知道关见月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看着眼前这个人……外贸和年龄倒是对得上：“你真的是见月的弟弟？”


    克里斯蒂安颔首：“我是。”


    谢父眉心还是紧皱着：“你见过初姒了吗？”


    “见过了，你们年会的酒，就是我供应的。”克里斯蒂安倒是实话实说，双腿叠加，姿态轻松。


    谢父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松。


    他一直不想初姒被关家人发现，还再三叮嘱戚淮州不要去查，不要去问，没想到他们还是找来了。


    “你想干什么？”谢父心下已经做好决定，如果他想像带走关见月一样，带走初姒，他绝不答应！


    他因为谢意欢，已经辜负关见月的托付了，不能再错一次，他拼了命也要保住初姒！


    克里斯蒂安看得出他的紧张，慢声道：“我还知道，初姒怀孕了。”


    谢父当下抓住车门：“你到底想干什么？！”


    “以初姒的身份，她怀孕了，应该怎么样，你比我清楚，我也不想如何，只是好心提醒你，多当心一些初姒，别——遭神谴了。”


    克里斯蒂安最后几个字，吐得很慢，看着谢父的脸色一寸寸白下去，温柔一笑，关上车门，他的助理也上了车，随后他们的车子从谢父面前开走了。


    谢父在原地站到双腿僵硬，才回到车上，神情很惶恐，颤抖地启动车子，才开出几米，就失控地撞上了电线杆。


    ……


    戚淮州接到这则消息时，刚刚洗完澡，站在窗边擦拭短发。


    确定谢父没有受伤，只是受到惊吓，安然送回谢家府邸了，便没有说什么，放下手机。


    初姒也洗完澡出来，坐在梳妆台前护肤，他走了过去，摸了摸她的脖子，被热水浸过的语调，没有平时那么清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初姒本就没想要瞒着戚淮州，她在椅子上转身，看着他：“晚饭前，我们在客厅聊天的时候，我有大概一分钟，听不见了。”


    戚淮州放下了擦头发的手，神情凝重起来：“听不见了？”


    “嗯。”初姒抿唇，“和失语一样，很短暂，这次更短暂，只有一分钟……我刚才在想，如果是发生在我睡着的时候，可能我都没察觉到。”


    失语，失聪，接连发生，不会是意外了，这一定是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