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程宴这个反应不对劲,很不对劲。
初姒虽然跟他只有过两次接触,但感觉得出他是个很内敛低调的人,绝不会轻易失态。
她眼睫飞快闪烁几下,想到关程宴是司徒家的亲戚,会不会见过这个宝石?甚至知道宝石背后的故事,所以现在的反应才这么大?
她这么想就这么问:“你是不是见过这个东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关程宴啪的一声放下手机,他根本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看到两枚宝石,情绪一时没有拦住才会倾闸而出。
他深沉了口气,倏地起身,初姒以为他要走,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手指指腹触摸到他掌心那道疤痕,关程宴本能的反扣住她的手腕。
是擒拿的动作。
初姒条件反射想甩开,
他却抓得很紧没有放。
两人目光对上。
恰在这时,楼下戏台上的鼓声也急转直下,变得急促,像他们现在的心情,都是凌厉且锋芒毕露。
他们这一番交手让助理都看愣了,一边阻拦一边劝说:“关先生,你冷静点!”
初姒紧追不舍,反客为主,倏地朝他逼近两步:“关先生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关程宴下意识后退,初姒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的脸,然后就看到他脸上有一层妆感。
……是涂了粉底液?!
初姒一愣,抬起另一只手去碰他的脸:“你这……”
关程宴迅速放开她,同时与她拉开距离。
笛声和古筝融入鼓声,将原本咄咄相逼的气势逐渐转换为疑问和试探,竟也意外贴合他们现在的心情。
关程宴闭上眼,再睁开,已然恢复冷静:“初姒小姐,我刚才冒犯了,抱歉。”
“我没见过那两颗宝石,只是觉得太珍贵,感到震惊而已。”
初姒盯着他,她绝对没有看错,就是粉底液。
说起来,他的皮肤虽然黝黑,但很细腻,没有坑坑洼洼,只是胡子拉碴的有点显脏。
这是,伪装?
初姒继而想到,那天司徒家的篮球赛,司徒小诩说他手上皮肤白,脸上是晒黑的,她当时没有亲眼看到他手,信了这个说辞。
原来他是故意把脸涂黑,难怪一直穿着高领毛衣。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伪装自己。
关程宴身上,一定有秘密。
再结合他看到宝石的反应,初姒觉得他的秘密,和宝石,和她的身世,可能存在关系。
但他现在却全盘否认。
初姒心下权衡着,要继续追问?还是装作信了,再私下调查?
思忖三秒后她选后者。
关程宴会失态是事发突然,现在他冷静了,既然矢口否认,那她再追问也不会说实话。
反而打草惊蛇。
初姒松开抿着的唇:“这样啊。”
她微微一笑,“关先生,请坐,我也冒失了,你别太介意。”
关程宴摇头表示无妨:“让你那个朋友,不要随便把宝石拿给别人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宝石珍贵,容易引火上身。”
初姒玩笑:“珍贵到什么程度?值三环内一套房?”
“看你要卖给什么人,如果你肯卖给我,我可以拿这些,跟你换。”关程宴点了点平板。
他当然是指平板里的东西。
那七十二件民国时期的古董。
民国虽然是近代,东西没有清朝之前的贵,但最起码也要六位数,全拿来换宝石……这宝石也是价值连城了。
初姒扬眉:“如果宝石是我的,我肯定不换,谁知道关先生是不是骗我不懂行,故意坑我呢,没准它们值更多钱的。”
关程宴莞尔,没再说了,抿了口茶。
之后他们的对话,初姒一没提起宝石,二没提起他的脸,只聊出借文物的事情。
最终他们口头协定,文物借他们展览八个月,等他们挑好文物,再正式签订合同。
事情谈完,一出戏也看完,关程宴先走,初姒走出包厢,双手撑在栏杆上往楼下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戏演得这么铿铿锵锵?
戏台边的牌子上,挂着四个用毛笔写就的大字,《赵氏孤儿》。
“竟这么巧。”初姒好笑。
助理不懂:“什么意思?”
“你没听过这出戏吗?”初姒虽然不懂京剧,但也听过这个故事。
“讲的是古代一个王族姓赵,被谋朝篡位,全族被灭,只有一位王妃逃出来,生下遗腹子,交给心腹大臣,才留住赵氏最后一点血脉,所以才叫《赵氏孤儿》。”
老戏了。
初姒只是觉得这个顾氏,和她的命运有点迷之相似。
初姒手掌离开栏杆,下楼。
“初总,我们回公司吗?”助理跟上她。
“你先回吧,我去千秋大观看看小萱萱。”
初姒开车去了千秋大观,直接输入密码开门。
本来以为会看到茶几上堆满外卖盒或者泡面盒,四下乱七八糟的画面,毕竟这才符合一个失恋女人的感觉,但没想到竟然很整洁。
秘书坐在地毯上,抱着双腿怔怔地看电视。
但入眼没入心,都不知道电视上在播什么。
“不错,我还以为你会把这里搞得一团乱。”
秘书抬起头,本来清清秀秀干干净净的小脸蛋,挂着两个黑眼圈,头发也乱糟糟油腻腻的,闷声说:“我刚才还拖了地,擦了窗。”
她必须做点什么,让自己忙起来,脑子里才不会去胡思乱想。
这几天,她已经把千秋大观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看来还没有颓废到六亲不认的地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呢?”
初姒将车钥匙丢在茶几上,坐在她对面,拆了一袋薯片吃起来。
“我不知道……”秘书一提起来就想哭,“他还有两天就出来了……”
初姒喂了她一块薯片:“想不想听一下我的看法?”
秘书眼神茫然又空洞地望着她。
“报复渣男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他之后你活得漂漂亮亮,各方面都碾压他,看他追悔莫及又无法挽回的样子,就很爽。”
初姒道,“像你这样一蹶不振,躲在这里浑浑噩噩,他看到了不会有任何愧疚,还会洋洋得意。”
“‘你果然离开了我就不行了吧’,还会高高在上地说,‘行了别闹脾气了我们复合吧’。”
秘书脱口而出:“我才不要!”
初姒挑眉:“恶心吧?恶心就对了,踩到狗屎不赶紧甩掉洗干净,还在那儿犹豫回味,恶心的感觉就会一直一直黏着你。”
恶心。
太恶心了。
除了恶心,秘书还恨自己怎么那么蠢,为什么没能一早看清渣男的真面目?
他们在一起生活,朝夕相处,她不是没察觉到异样,可每次都没去深究,她太相信他了,如果她能多留个心眼,就不会被骗这么久了。
初姒换了句话问:“如果他下跪,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犯,祈求你复合,你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