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从你来到”,而不是“从你出生”。
……
初姒哪怕有意识到,哪怕有心理准备,也承受不住这样颠覆她三观的真相迎面扑来的震撼,她脑袋空白了很久很久。
“……”
谢母望着水晶灯的眼神遥远,回忆起了过去:“你跌跌撞撞地跟在我身后,喊我妈妈,我拂开你要抱抱的手,我说我不是你妈妈,让你走开离我远点,可你还是缠着我,跌倒了也重新爬起来,继续跟着我……”
“也是,三岁的小孩,哪儿看得出大人的喜恶?”
谢母从那段记忆抽离,继而漠然地看向初姒:“可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的孩子,我又有什么错?”
初姒脸上褪去了血色,如坠冰窖。
“后来意欢走失了,我唯一的女儿走失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崩溃,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疯了……然后你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裙摆,像平时那样喊我妈妈,恍恍惚惚间……”
谢母很淡地笑了一下:“我好像看到了意欢在喊我妈妈。”
她说的那么温情,谢意欢就在旁边,神情却是无动于衷,仿佛她也是在自我感动。
谢母说:“从那天起,我就尝试在你身上找意欢的影子,其实你们一点都不像,但我也只能把对意欢的思念和宠爱寄托在你身上,要不然,我该怎么熬过那失女之痛?”
哦。
原来如此。
初姒扯动了嘴角:“难怪谢意欢一回来,你就讨厌我了。”
她还真的只是,谢意欢的代替品啊。
谢母摇头:“我一直都是讨厌你的。”
可这样的真相要让初姒怎么接受呢?
她喊了二十多年的爸爸妈妈,原来跟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感觉一切荒唐得像个笑话!
她没办法,做不到心平气和地接受:“你骗我。”
谢母道:“你可以不相信亲子鉴定报告,也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你总该相信你表哥吧?他给你做过血型检测报告,你是ab型血。”
谢父是o型,谢母是b型,怎么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
她谢初姒就不是他们亲生!
初姒想转身去问裴知是不是真的……却发现自己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其他人倒是看向裴知,裴知没有一点表情。
但这种时候,没有反驳,不就代表是事实?
王遇初皱了眉头,王袅袅失去反应,沈子深担忧地望着初姒的背影,于尧不知所措地挠头,低头给林骁发信息,但林骁在部队训练,手机上交了,看不到他的消息。
连谢夫人都亲口锤了谢初姒不是谢家亲生的,不可能有反转了,平时看不惯初姒的那些塑料姐妹们,终于敢说话了。
“花家书香门第,谢家也是名门望族,家教都是一等一的,怎么可能生出她这种恶毒又蛮横的女儿?肯定是她亲生父母品行低劣,遗传给她的咯。”
“还想当副总呢,真以为将来东屿有她的份啊?”
闻言,那个跟初姒戚淮州吃过饭,交友广泛的乔总,连忙拿出手机,点进朋友圈,将夸过初姒是小谢总的动态设置为私秘。
大家好像都忘了,今晚这个宴会就是为了庆祝初姒升迁副总裁,先前所有的祝贺,现在都化为冷嘲热讽,讽刺她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又因为没有人出声反驳,他们越说越肆无忌惮。
“她处处压过谢大小姐,连未婚夫都是抢谢大小姐的,现在知道自己是谁了,奉劝她自觉一点,把该还给人家的快点还给人家。”
“现在就算不还也不行了吧?戚家要娶的是真正的谢家千金,她配吗?”
戚槐清挑眉,巧了,他也想知道,现如今这个情况,他那位好大哥还会不会选择谢初姒?
真是可惜,他大哥现在人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
王袅袅越听越气,气极反笑:“你们这些话说得真有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谢初姒是处心积虑冒名顶替进的谢家呢,她就算不是谢家亲生,也是谢家合法领养!”
“你们可以不懂法,但麻烦你们动动脑子,上网查查,领养的孩子也享有跟亲生子女一样的权利,谢家又没有把她赶走,她还是谢家的女儿!”
那个小千金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她道:“王袅袅,你还看不出来吗?今天这一出,明显是有人故意安排,故意当众揭穿谢初姒的真实身份,谁敢在谢家宴会上做这种事?当然只有谢家自己人啊!”
她的小姐妹附和:“就是,而且孙董也是东屿的董事,指使得动他的,只有谢家人——你们都没发现,谢董事长不在场吗?我看身体抱恙是假,回避尴尬才是真吧?”
“……”王袅袅哑火,无从反驳,光是初姒不是谢家亲生这一点就让他们没了反击的底气,何况其他。
那个小千金手指卷着头发,悠悠道:“傻子都看得出来,是谢家不要这个女儿了。”
初姒现在不在乎这些阴阳怪气,她连开口说话都很费劲:“……那我是谁?”
她不是谢家的女儿,那她到底是谁?
初姒苍白地看着谢母:“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谢母过了会儿才说:“你只是一个弃婴而已。”
!!!
初姒眼前的世界霎时间一片灰暗。
不止是谢家不要她这个女儿,而是她从一出生就是被抛弃的。
弃婴,弃婴……
像末日降临天崩地裂,初姒心口怮痛,无以复加,往后退步,谢意欢眼睛往下一瞥,用脚将地毯的一角勾起来。
初姒的高跟鞋绊到地毯,踉跄一下,重心不稳,她整个人向后摔去。
千钧一发之际,有很多双手同时伸向她想接住她,有沈子深,有裴知,有王遇初,有于尧……初姒痛苦地闭上眼睛,甚至觉得就这么摔晕过去也好,晕了她就可以暂时逃避这可笑的现实。
然而还是有一双手搂住了她,松针的气味裹着风尘仆仆扑进她的鼻间,那么熟悉又久违。
初姒泪眼朦胧地睁开眼,男人低头看着她,她眼睛红得像滴血,比那日在酒吧可怜巴巴地说“你的小玫瑰受委屈”了还要难过。
他喉结滚动,再去看谢母,那侧脸又冷又硬:“弃婴?”
一贯有礼的人,话语罕见的带上了讥诮,“谢夫人要不要重新想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寂静中,又是那个小千金暗中惊呼:“戚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