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淮州的眸色深了一些,嗓音低了几度:“等会儿跟我回琼楼。”
初姒纳闷地看了他一眼,说手镯呢,提什么回琼楼?
收回目光时,她无意间看到谢意欢将盒子攥得很紧,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初姒抬头看她的脸,谢意欢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异样,依旧温婉微笑,见初姒看她,还回给她一个更加温柔的笑。
……
晚餐吃的是粤菜。
戚老爷子知道初姒喜欢粤菜,每次她来家里吃饭,他都让厨师准备粤菜。
但初姒觉得,戚淮州也喜欢粤菜,他们每次出去吃饭,戚淮州都会点粤菜,她可不觉得他每次都是为了迁就她。
这么多人在一起,都不说话也挺尴尬的,好在都是在商场上打滚摸爬的人精,应付这种场面一点都不难,一桌子人其乐融融地吃完了这顿家宴。
饭后,戚老爷子还要和谢家父母喝茶聊天,他知道初姒是个坐不住的性子,索性就喊戚淮州带她出去玩儿。
戚柏雪不想让初姒痛快,撺掇着:“意欢姐姐还没有逛过老宅吧,大哥,你带上意欢姐姐一起去吧。”
戚淮州淡淡地回头,薄凉的眸底内含着警告。
戚老爷子按住谢意欢的手,又亲昵地拍了拍:“以后经常来看爷爷,逛老宅的机会多着呢,不急这一次,我还想跟意欢聊聊。淮州,你带初姒去吧。”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谢母,这时候,也温和地说:“嗯,初姒,你和淮州去吧,多逛逛。意欢就不去了。”
初姒走到门口换鞋,趁机回头,对戚柏雪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气得戚柏雪干脆起身上楼。
初姒心情大好,加上雨后的空气极为清新,她在园子里溜达得可高兴了。
相比之下,戚淮州就没那么有空,他接了一个跨国电话,一边散步一边讲工作,初姒听烦了,索性丢下他自己走。
逛了一圈,初姒感到有些凉意,便先回屋,在门口换鞋时,她听到客厅里三个大人的谈话。
谢母问:“前段时间听说淮州的父母要从国外回来了,是真的吗?”
戚老爷子道:“是真的,不过还要再过一段时间,他们那边的工作也要安排好了才能回来。”
谢父感慨:“一转眼,他们都去国外十多年了,这十多年,他们都没回来过几次,现在总算要回国定居了。”
“没办法,惠宁的身体不好,离不开医院。”戚老爷子思及此,不禁叹气。
初姒将换下的高跟鞋摆整齐,心里想,妈妈说的“淮州的父母”这句话,其实不全对,戚老爷自然是戚淮州的父亲,戚夫人却不是。
戚淮州的母亲身体不好,生下他之后不久就病逝了。
现在的戚夫人是戚老爷子续弦的,生了戚淮州的三弟还有戚柏雪。
戚夫人的身体也不好,这些年顿顿不离药,还要依靠国外先进的仪器治疗,所以夫妻俩才没有在国内。
初姒长这么大,也就见过戚家父母两三回。
谢母拉了拉谢父,纠正他的话:“不是十几年,刚好二十年了。惠宁要出国那天,我带意欢去戚公馆送过她,她还抱了意欢,让意欢好好长大——”
初姒原本要进去了,听到这里,眼皮莫名跳了跳,预感就在下一秒钟成真。
“长大了,嫁给淮州。”
……
初姒全身的血液都在这句话落下的同一时间,凝滞成柱。
戚柏雪刚好下楼,看到初姒在玄关处没动,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马上跑进客厅,兴奋地直问:“真的吗?我妈妈真的说过这样的话?所以我大嫂不是谢初姒,而是意欢姐姐?”
“那现在是不是应该纠正回来?婚约换人?”
婚约,换人。
这一个月来,京城私底下谣传的是是非非,终于被摆上台面。
初姒没有从玄关处出去,客厅里的人也没有看到她,四下大约有一两分钟的安静,好像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直到戚老爷子呵呵地笑起来说。
“喝茶吧,这是我一个刚从潮州出差回来的老伙计送的,叫凤凰单丛,是潮州的名茶,它还有一个很有趣的俗名,叫‘鸭屎香’,我喝着味道还不错,你们也尝尝。”
戚柏雪却不甘心错过这个让初姒难受的机会:“爷爷,真的有这回事吗?和大哥定下婚约的,真的是意欢姐姐吗?”
又是三五秒钟安静。
然后谢父开口,接的是戚老爷子的话:“哈哈哈,鸭屎香,这个名字是大俗大雅,我也听过潮州凤凰茶,没喝过正宗的,正想试试……唔,是不错。”
戚老爷子笑了笑:“喜欢就多喝点,等会儿我让人装一些,你带走。”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好这一口,哈哈哈。”
“……”
客厅里的气氛又恢复自然和热络,谁都没有再提婚约的事,戚柏雪想插话也没机会,他们其乐融融,只是再也传不进初姒耳中。
谢母藏在谈笑间的这句“长大了嫁给淮州”,是试探,试探戚老爷子对更改婚约的反应。
一个月前意外听到父母在房间里说的那些话,再一次从初姒的脑海里滚过。
——长幼有序,本就应该是意欢,现在意欢回来了,物归原主,有什么错?
——初姒有什么资格不答应?她这么多年来霸占意欢的东西,该还回来了!
“……”
其实初姒一直觉得谢母只是一时气话,不是真的要更改婚约。
就像王袅袅说的,这会让她很难堪,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她以为谢母是在乎她的,不舍得她受伤的……原来只是她以为。
妈妈是真的为了谢意欢,不管她的感受了。
初姒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难怪她刚才也赞同她跟戚淮州出去,原来是想支开她,好跟戚老爷子开这个口。
如果说这些话的人,不是她妈妈,她怼得出一百句话。
“你说她说过她就说过啊?有证据吗?谁知道你是不是编的”;“我和戚淮州当了十几年的未婚夫妻,人尽皆知,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过了,你一句话就要将婚事作废,凭什么”……
可偏偏,这就是她的妈妈。
她最亲最爱的人,她连一句“我不是你的女儿吗?为什么你只在乎谢意欢?”都质问不出来。
从小到大无法无天的谢初姒,生平第一次,咽下委屈。
“怎么站在这里?”身后蓦然响起戚淮州的声音,初姒迅速回头要捂住他的嘴,她怕客厅里的人知道她都听到了,然而手刚伸出去,就被戚淮州顺势抓住。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眼对上他深邃幽冷的眸。
心口猛地一颤,有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