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姒有点没反应过来,奇怪地回头看他。
戚淮州原本就比她高一个头,现在站在路肩上,初姒更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戚淮州旧事重提,提的是谢意欢出现之前,他们正在说的事。
“昨天晚上,我到老宅,你妈妈已经带着你姐姐在那里做客,她开出条件,希望我把项目签给你姐姐。”
“……”初姒怎么都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怔了一下,“什么条件?”
戚淮州只答:“我们婚约这么多年,你妈妈从没有为你付出过那么大的人情,”略微停顿后,他的目光深了几分,“看来你这个姐姐回来后,你在谢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你的地位,一落千丈。
这八个字,犹如羽毛轻轻落下,却在初姒心湖猛地砸开一圈圈涟漪。
她的眼睫飞快闪了两下。
没由来的,想起了王袅袅对她说的话——我预感你要失宠了。
初姒心底生出一种恐慌的感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她脑海里一掠而过。
妈妈指责她抢走谢意欢的婚约,爸爸买了她最喜欢的螃蟹给谢意欢却忘记联系她,爸爸让谢意欢进公司担任副总监,妈妈为了帮谢意欢稳坐副总监亲自去找戚淮州……
……在爸妈心里,她真的不如谢意欢?
初姒手指无意识地扣紧了手心,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
她今天穿了一条针织裙,秋风瑟瑟,从针脚的缝隙侵入体内,冷得她越来越清醒,忽然,她抬起头,寒声问:“这就是你跟谢意欢走得近的原因?”
她和戚淮州,说白了,就是商业联姻。
戚家有三兄弟,三兄弟皆是同父不同母,争权夺势的激烈程度不亚于九子夺嫡,戚淮州和谢家的联姻,一定程度上稳住了他在戚家的地位,他这样一个精明的商人,最懂得趋利避害。
现在她的价值不如谢意欢,所以他决定更换联姻对象,保全利益,合乎逻辑。
初姒终于找到他这段时间以来,在她和谢意欢之间摇摆不定的真正原因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揉了一把沙子,有种难以准确形容的粗粝的痛感。
戚淮州垂下眼皮,他的双眼皮不太明显,要垂下时才能看到一条浅浅的褶,褶上有一颗很小的痣。
“如果我真是这么想的,你现在不应该跟我吵架,而是想办法让我选择你。”
这话的意思就是,她若不想彻底成为一枚弃子,就应该讨好他。
初姒眼睛微微一睁。
这话跟王袅袅给她支的招对上了!
王袅袅说这些话她没什么感觉,但戚淮州说,初姒不知是难堪还是愤怒,就感觉浑身血液都往脑袋上冲!她咄声而出:“你别一副好像我没了你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你爱选谁选谁!”
2021年了,居然还有人当渣男当得这么理直气壮?!
初姒想到昨晚王袅袅的话,本来没那个意思,现在拿来当武器反击正好!
“我要是想巩固地位,你也不是唯一的选择,我还有王家呢!”
“王遇初?”戚淮州情绪不明,“他对你是很好,空中花园那么大的项目都能分给你,也不知道他怎么跟他父亲和董事们交代?”
“戚总别管得太宽,这不关你的事!”而且这么一说,全世界都比这个狗男人对她好,他怎么还有脸用一副施舍的态度对着她?
初姒真是受够了,什么加深感情,什么稳住婚约,都见鬼去吧!
“我今晚回去就跟我爸妈说我们婚约解除,既然我妈有心成全你跟谢意欢,那对我的提议应该是很喜闻乐见,恭喜戚总马上就要得偿所愿!”
说完初姒转身就走。
然而还没迈开一步,手臂就被人抓住。
戚淮州的手像钢筋一样,甩都甩不开,初姒恼道:“你放开!”
戚淮州薄唇一抿,形如柳叶:“能好好说话吗?”
“不能,松手。”
初姒的手抡了一圈,戚淮州险些被她那一百八十度抡手挣开,索性用力一拽,将她整个人拽进怀里。
初姒的后背肩膀撞到他的胸口,独属于男人的冷杉味立即将她团团包围住,她愣了一下,然后挣扎得更用力:“你有病吗!”
现在正是午休结束的上班时间,来来往往多少人,他是没眼睛看不到吗?!
初姒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发现已经有人回头看他们搂搂抱抱,耳根瞬间涨得通红。
戚淮州低下头看她,却没有给初姒一点服软的感觉,重复他那句话:“能好好说话吗?”
他不像是要她息怒,更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在百忙之中抽空对付她这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他私下见谢意欢,他和谢意欢在树后说悄悄话,他帮谢意欢在公司站稳脚跟,他一点没把她放在眼里,结果现在,反倒成了她无理取闹??
初姒气笑了,咬紧牙齿,扭动手腕:“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想在大庭广众下丢人你就自己脱光了去粿奔别拉上我!放开——”
“我们是夫妻,怕什么?”
“谁跟你是夫妻?我们办婚礼了吗?我们领证了吗?”
没了联姻这层关系你就是个路人甲!
戚淮州的话接得又稳又快:“现在去民政局还来得及。”
“……”
“?”
“!”
初姒猝不及防被吓到了,睁大了一双桃花眼,错愕至极。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去民政局?
她和他?
领证?
戚淮州又沉沉地问:“去吗?”
……去个头啊!
狗男人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
初姒一时间心乱如麻,眼睫飞闪。
领了证,他们的关系就很难改变了,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选择的就是她,不是谢意欢?
谁说他不会哄人,这不是一套一套的吗?
初姒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她心头的硝烟因为他这句话消散了不少,可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没骨气后,又烦躁起来。
“谁要跟你这么不清不楚地领结婚证?”她再次挣开他的怀抱。
大概是看出她没刚才那么恼火,戚淮州也松了力道,眉目敛着:“怎么不清不楚?”
初姒满心不痛快,暧昧不清的是他,出口伤人的是他,提结婚的也是他,都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谢初姒,哪怕是在谢家不如谢意欢受宠了,也不是他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就能当做无事发生的人。
她没那么卑微。
初姒深吸了一口气,忽而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