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战,天崩地裂。
不是形容词,是真的天崩地裂。
天雷滚滚落下,裹挟着天威释放着白神的怒火,大地在母亲不要命的攻击中寸寸裂开,如冰层一样脆弱。
可是母亲的力量再强,也有穷尽的时候,而对面的人马似乎无穷无尽,怎么杀都杀不完。
说到这里,那十几个人干已经忍不住浑身发抖,艰难中才把后面的事情说完。
就在母亲力量渐弱,克克鲁的父亲准备退走的时候,对面的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人。
他身后无数人看到他的身影之后,齐声高呼。
“沛公!沛公!”
这个叫沛公的男人,只身冲入阵中,在马背上一跃而起,举起了手中的剑,朝着母亲的眼睛刺去。
母亲体力已竭,来不及躲开这一剑,这时候克克鲁的父亲挺身而出,挡到了母亲的面前。
一剑穿心。
族长一死,剩下的族人就立马慌了手脚,只想着赶紧逃走。
但是没有了组织,撤退就变成了一场屠杀。
在母亲的牵制下,终于还是逃出了几十个人。
而这时候母亲身上也已经是伤痕累累,一只眼睛还在最后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
用最后的体力,带着剩下的族人逃到了海上。
但是在回航的路上,母亲最后还是由于伤势太过严重,缓缓沉到了大洋深处。
剩下的族人也都是半死不活,最后强撑着回到岛上的就只有此时这十几个人。
听完他们的讲述,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次远征,全族的战士几乎倾巢而出,这就意味着,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他们的亲人。
儿子,丈夫,父亲,兄弟……
克克鲁静静地站在广场中央,看着族人沉默不语。
我想缠到她的身上,轻轻地用舌头碰碰她,可是我看到她的眼神,最终没有这样做。
克克鲁从那一刻开始变了。
她接过了父亲的职责,承担起了所有的悲痛,扛起了所有族人的希望。
我们没有时间整天无忧无虑的继续在一起玩,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在岛上到处跑,看夕阳和月光,在山顶听风声,或者累了之后回家吃一个椰子。
一切都变了。
所有的族人眼中都亮起了跟以前完全不同的光芒,我很久之后才理解,那样的光芒,叫做仇恨。
族中年轻的孩子们拿起了他们父辈留下的枪与矛,每天操练着自己的身体。
老人和女人们扛起了曾经他们家里男人的工作,努力的种植和制造。
我们的城镇越来越大,塔楼越来越多,孩子们也越长越大。
我也一样,我也越长越大。
我没法再跟克克鲁一起睡觉了,我的身体已经很大,站直了能有三四个克克鲁那样高,族人们把我送到了王城的后面,在我曾经居住过的石楼后面,还有另一处地方。
那里是我的母亲曾经居住的山洞。
我很讨厌那里,但是我知道我需要住在那里。
因为我现在已经是新的白神,族人们复仇的希望压到了我的身上。
不过他们的希望对我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克克鲁的希望。
她偶尔还是会到山洞来找我,但是往往来了之后就在那里一坐一整天。
只有我把椰子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会跟我说说话。
“小白,你要快点长大……”
“我总有一天会到那个无尽的岛上,为所有人复仇……”
“咦,你怎么把椰子打开的?你都会自己开椰子了?”
没错,在漫长的孤独的岁月中,我终于学会了自己开椰子。
但我一点也不想学会这件事。
每次看到克克鲁,我都很难过。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女孩,会害怕我长大,害怕我变成母亲曾经那样。
还会害怕我长大了会欺负她。
她现在盼望着我长大,盼望着我能够拥有跟我母亲同样的力量。
可是作为一只吃椰子长大的蛇,我似乎终究还是没能成为母亲的样子。
母亲的长度,大概是我的三倍。
不过好在,我终于也学会了呼唤雷电和风暴。
在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当克克鲁确定我已经不会再继续长大之后,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远征!
重新回到那个无尽的岛屿!
用血,来冲刷多年前几乎亡族的仇恨!
梵林太的意志终将洒满大海的每个角落!
多年以来,在克克鲁的带领下,我们也进行了很多次远征,不过征服的都是海上的各个岛屿。
我们掠夺来了无数的财富,粮食,材料,还有最重要的,人。
这次复仇的远征,集结的人数空前绝后,足足有数万人!
海面上铺满了船只,都是经过克克鲁改良的船只,比以前他的父亲乘坐的船只大了好几倍。
所有人登上了船,我昂起头,血红的眼睛盯住太阳,一瞬间海面上乌云聚集,浪涛听从我的心意,推着战船离开海岸。
我低下头看了一眼克克鲁,她站在最前面的一艘船头,身姿挺拔,像风中傲立的一颗椰子树。
哦对了,上次我出去之后带回来了一个很大的椰子,还没来得及送给克克鲁,就等这次胜利之后送给她做礼物吧。
我昂起头,对天嘶吼。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虽然我的身体没有母亲那么巨大,但是我呼唤风雷的能力似乎远超我的母亲!
在我的眼中,那些无匹的雷电就像是我身上的肌肉,我可以随心所欲的操控它们!
这次,我一定会承载着克克鲁的希望,完成她这么多年来的愿望!
……
风雨忽然降临,雨点落到了夏寒霜的脸上,把她从睡梦中唤醒。
她摸了摸额头,擦去了落上去的雨点。
“寒萌,寒萌!快起来,下雨了!”
她连忙叫醒了夏寒萌,拉着妹妹的胳膊把她带回了屋里。
因为两个人这次找到的这个房子相当完好,所以根本不用担心有漏雨的风险。
不过说起来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这些房子还能挺立着,并且遮风挡雨,也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回到屋里,正准备继续睡觉,夏寒霜忽然发现屋外面白神还在那里,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你不走吗?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可是下不下雨对我有有什么区别?
我连眼睛都永远没有办法闭上(蛇没有眼皮,没法闭眼),这些雨水又有什么所谓。
跟几千年来的雨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