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以为，应早立太子。


    一来可以安宗庙；二来可以稳定百官之心；三来可以让天下百姓有个盼头。


    现在百姓最怕的就是，像这样的好日子哪天就没有了。


    臣完全能够理解，陛下一心想为大宁挑选一位合适继承人的良苦用心。


    可是储君位子空悬，无时无刻不在向外界释放一个信号，那就是大宁还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出现……”有些话魏征早就想说了，但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一次皇上既然主动提了出来，魏征当然不会错过机会。


    “玄成所言，朕以为善，之前到是朕有些钻牛角了。”姜万钧先诚恳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后问道，“玄成以为，朕的几个儿子中，何人可以为储？”


    姜万钧纯粹是明知故问了。


    “臣并未见过诸位皇子，不过臣以为，唯有陛下钦点的继承人，才能继承陛下的意志……”魏征一脚把皮球踢了回来。


    明摆着的，现在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皇长子姜彻。


    现在几位皇子年纪都不大，也看不出谁贤谁不贤，那么作为嫡长子，肯定是不二人选。


    若是经魏征之口说出来，那么他便避不可免的被打上太子党的烙印了，将来太子登基，也要领他这个人情。但魏征不需要，他就没想过这辈子要伺候第二个皇帝。


    魏征想不沾因果，姜万钧却不想轻易放过他。


    “储君，大宁之根本也！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天下苍生，朕以为立储当立贤。”姜万钧也算是给自己之前的坚持找一个台阶下。


    曾经他一直强调要立贤，现在改成了立嫡立长，那不是打自己脸吗？


    “臣……”魏征刚要就坡下驴，却被姜万钧给打断了。


    “这样吧，传朕的旨意，朕的几个儿子中，到底何人可以为储，着内阁共议之，可以多听听文武百官们的意见，然后再报与朕。”姜万钧虽然可以一言而决，但他不能那么做。


    哪怕只一个面子工程，他也必须要大家都参与进来。只有这样，储君才真正具备合法性。


    当然，这么姜万钧做也是有一定风险的。未来如果他想废掉太子可能就要麻烦了，今天他把大家都逼到了“太子”的船上，到时候船沉了，大家该如何自处？


    当年刘邦就遇到了这样的尴尬，刘邦在为难之际立了太子，早早就为太子配备了属官，结果想废太子的时候，就连隐居的张良都跳出来反对。


    为什么大家那么大反应？


    就因为大家已经和太子绑到了一起，太子一旦被废，所有同船的人都成了“二臣”。


    不过姜万钧自信，自己可以完全掌控局势。


    “臣领旨。”魏征还能说什么？


    皇上要大家讨论，那大家就讨论讨论吧，反正结果不会改变。


    这时候不会有哪个傻瓜跳出来，提议立其他皇子为太子。


    姜万钧中午在城墙上与魏征商量太子人选的消息，三天后便已经在长安城内传开了。


    消息是姜万钧故意让人透露出去的，这里边程咬金自然是出了很大的力。


    得到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


    最难受的是佛门，因为，前来拜佛的人都特么在为问，太子之位，会花落谁家？


    花落谁家？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皇长子彻啊！


    没听人说，皇长子彻，孝心至诚，才德兼备……


    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从哪看出来的，一个穿开裆裤的娃娃，走路都还走不稳，怎么看出有孝心，又有才德的。


    不过关于太子人选的问题，佛门可不敢多言，除非有谁活腻了。


    就连那些以前总喜欢神神叨叨的牛鼻子，这一次也都保持了沉默。


    有人问题，袁天罡笑而不语，神神秘秘的，就好像他知道，但就是不说。


    逼问得紧了，袁天罡就说，“天机不可泄露”。


    如果再问，袁天罡就躲起来了。


    没办法，猜对猜错都可能引来麻烦。


    当今圣上最讨厌的就是神权干涉皇权，谁敢在这个时候乱开口，信不信那“活阎王”把大将军炮拉出来，给你来一个“一发式入魂”？


    当消息传到长孙皇后的耳朵里，长孙皇后顿时就是一惊。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捧杀”二个字，在皇上还没有下定决心之前，传出这样的消息，岂不是将她的儿子架在火上烤？


    不过经她仔细询问后，她发现事情好像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


    因为宫内的传言，最开始是从宫宁那个大太监的口中泄露出来的。


    宫宁当着不少人的面向皇上说起了外界的传言，皇上并没有生气，似乎还很高兴，所以消息便顺理成章的在宫里传开了。


    难道是皇上的意思？


    可是，事先皇上可是并未向她透露半点口风。


    轻轻敲了敲脑袋，长孙皇后小声嘀咕了句，“小气！”


    她大致猜出皇上的心思，定是这一阵子宫内的气氛让皇上很不高兴。


    就连她这个当皇后的，都开始学会藏“私房钱”了。


    类似这种没有触碰到皇上底线的行为，皇上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并不意味着皇上会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不过什么时候发作，那要看皇上的心情。只有等到那股气出了，事情才算真正过去。


    很显然，皇上是把气出在了册立太子的事情上。


    故意事先没有对她透露口风，就是要吓吓她，以此来表达，“朕很不开心，你要来哄我开心……”


    “娘娘！”婢女见长孙皇后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心已经悬了起来。作为长孙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长孙皇后要是有个长短，她也别想好过。


    “无妨，陛下今日在哪过夜？”长孙皇后一边收起桌子上的信件，一边询问道。


    “陛下已经吩咐下来，这几日政务繁忙，就留在政和殿里过夜，让各宫都不用再等了。”


    “陛下最近在忙什么呢？”长孙皇后这段时间光顾忙着“做生意”，有点忙昏头了。


    “听说是在商量货币改革的事，具体情况奴婢没敢乱打听。”


    “货币改革？这还真是一个麻烦事……”长孙之前听皇上数次提起过。


    货币改革将是大宁接下来几年时间最重要的一项任务。


    银行那边的银票已经流通了一段时间，但主要是在大宗交易的时候使用。


    皇上一直想要全面推行新的货币，也就是纸币，彻底废除铜钱。


    大宁用铜的地方有很多，比如大将军炮的炮管。


    可是现在大宁的铜钱怎么都不够用，未来的缺口只会更大。


    皇上经常念叨，“这一步必须要迈出去，否则将极大制约经济发展……”


    “去和宫宁说一声，本宫晚点会给陛下送夜宵，让御膳房那边不用准备了。”长孙皇后吩咐道。


    “是。”


    ……


    叮，叮，叮……


    长孙皇后刚走进政和殿，就听到皇帝的书房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


    走到书房的门口，长孙看到，小骨朵和小姜果两人，正跪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母后，你看……”见到长孙皇后进来，小骨朵一骨碌爬起来，捧着一枚亮晶晶的硬币给她看。


    长孙皇后接过硬币仔细端详一番，指甲盖大小的硬币，散发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正面刻着“壹圆”两个字，背面刻着一朵牡丹花。


    在牡丹花的下边有一行小字，“世元历841年（庚辰年），大宁政和五年制”。


    和铜钱有很大的不同，铜钱比这个要大上一圈，而且中间有孔。


    而这个新制的硬币中间没有孔，也非常的平滑，看上去制作相当精良。


    “嗯，很漂亮。”长孙皇后看到第一眼便喜欢上了。


    “母后，还有更好看的。”小骨朵向献宝似的，又掏出两种硬币。


    一种是金黄色的，上边的字是“伍圆”；还有一种红色的，上边刻着“拾圆”。


    硬币上，除了代表金额的数字不同外，其它图案一模一样。


    “皇嫂你看，这是一角钱和五角钱，还有一分钱和五分钱……”小姜果手里也攥着一小把。


    “真好看！”长孙皇后嘴上说着好看，脑袋里却是一头雾水。


    她当初见到过皇上设计的纸币，怎么这次拿出来的全是金属制的？


    长孙哪里知道，姜万钧也是逼不得已。


    事实上，经过工匠们用心制作，纸币不仅样式精美，而且耐磨，不易损毁，几乎达到了姜万钧的要求。


    不过就在姜万钧即将准备发行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困难……


    姜万钧知道，一下子就让大家都把铜钱换成纸币阻力会非常大，而且一个搞不好，搞出来通货膨胀就完蛋了。


    所以姜万钧的初步想法是，先发行粮票，布票，油票，盐票，铁票……


    先让大家习惯用一小块特制的纸张来买东西，然后慢慢的再将这些东西整合到一起重新定价。


    这样就稳妥多了，哪怕出现了问题，紧急废除一种“钱票”也会容易得多。


    姜万钧的想法很好，但要实际操作的时候发现，完全行不通。


    百姓拿着“一斤的粮票”去买粮，商家如果卖给百姓一斤粮食，那商家的利润从哪出？


    若由国库来补偿，信不信那些黑心的商家分分钟就能把国库给你掏空？


    关键是，姜万钧还要考虑到，商品的价格是有波动的，长安的米价和巴蜀的米价中间差了不少。


    大宁的米价和高句丽的米价也有着很大的差额，姜万钧如果强行给商品定价，不仅违背了市场规律，同时也势必会抑制市场的活性。


    所以发行“粮票”的计划，被姜万钧砍掉了。


    这给发行纸币的计划，蒙上了一层阴影。


    之后当姜万钧将纸币交到内阁，征集大家意见之后，内阁给出了极低的评价。


    纸币不防水，不防火，这样的缺陷在眼下看来是非常不能容忍的。


    百姓喜欢把钱藏起来，不防水，不防火，那也就意味着，在储存的时候非常困难。


    万一被水泡了，被火烧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那可能是灭顶之灾。


    另外内阁还提出了一个理由，彻底打消了姜万钧使用纸币的念头。


    货币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不仅是财富的象征，也是国家的脸面。


    纸币制作再精良，若不结实，那岂不是表示国家也不够坚固？


    不是大家迷信，看看历朝历代制作的铜钱就能看得出来，但凡是明君在位，制作的铜钱都是非常结实耐用的，铜的含量也很高。反之，铜的含量低，制作不精良，流通过一段时间后，缺口的，损坏的，实在丑陋不堪。


    内阁拿出这样不容辩驳的理由，姜万钧还能说什么？


    恰好铸造局那边没给姜万钧丢脸，研制出了一些合金材料，让姜万钧有了更多的选择。


    就这样，发行新式纸币的计划，被姜万钧全盘推翻了。


    “陛下，这些货币在发行的时候，是不是要有一个定量，多了少了，都可能对市场造成极大的影响……”魏征通过这几年的学习，对大宁的经济体系已经有了很深的认识。


    他同意皇上提出来的，货币改革势在必行的观点，不过还有些疑虑。


    “玄成所担心的事，朕也想过。


    朕的想法是，不管现在还是未来，要发行多少货币，就必须有等价的黄金储备。未来在实践中，如果发现还有什么不足，可以进行改进。”


    “陛下，如果同意商会或者个人发行新的货币，或许……”程咬金深知资本的力量，若是能够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货币改革的进度会快很多。


    姜万钧明白程咬金的意思，但迟疑了片刻后，摇了摇头，“个人和商会不允许发行，不过他们可以拿出等价的黄金和铜钱作为抵押，到银行兑换货币，适当会给予他们一些优惠的政策……”


    姜万钧其实也考虑过，允许一些信誉好的商会发行属于他自己的货币，但风险太大了。哪怕那些商会自愿承担风险，可是百姓一旦吃了亏，肯定要来骂他这个当皇帝的。


    “行了，这事你们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只有从根本上解决了钱荒，才能保持经济的持续稳定。铸造局那边急着等铜用，头发都要薅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