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耳边传来敲木鱼的声音。
这对于姜万钧来说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同样,对于杨妃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安心过,哪怕明知道危险就在外面。
而对于关中的许多世家而言,今晚将是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要么奋勇一搏,要么弯下膝盖。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庄子上的佃农很多都已经分到了土地,以后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厚道一些的,逢年过节还会备一份礼物送给以前主家。那些不厚道的,哼!指不定躲在哪个角落里盯着他们,他们有个风吹草动,都可能被人告到官府去。
这样的日子,还是人过的吗?
从姜万钧离开长安城,立即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随着夜幕降临,一道道黑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有和尚,有道士,有山贼,有土匪,有番僧,有突厥人……
不过装备精良,和之前姜万钧剿灭那些草台班子有着天差地别,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来者何人?”庄子里的守卫问道。
“庄子上的小羊女走丢了,在找人。”门外答道。
“找到了怎么做?”
“杀了沉江。”
“开门放行。”
……
这是黑衣人互相之间确认身份的暗号,五十余支小队,各自统属不同的势力。
“羊女”和在一起为“姜”字。
意思就是找到姜万钧,然后杀掉丢河里。
黑衣人选择在龙首山下五里外的一个庄子里集结,席君买的斥候在找到对方落脚点的时候,庄子里的百姓已经都被杀光了。
收到底下人的汇报,席君买先是一皱眉,这处庄子他是知道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萧瑀萧大人的别院。
那里能够成为贼子的落脚点,仅仅是因为距离龙首山近吗?
能够如此快速的,悄无声息的拿下庄子,说明至少里边有内应。
难道萧瑀的家人是内奸?
“小将军,要不要叫醒陛下?”不是大家信不过席君买,但是此事可能涉及到内阁宰相。
“不用,先把这伙贼人灭了再说。咱们这些兄弟都是从赤水城一路跟随陛下入关的,除了陛下,咱们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席君买个子不够高,鼓舞士气的时候不得不蹲在桌子上。
“那些和尚怎么办?他们就挡在路上,如果贼人冲上来……”
“他们死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另一人不屑道。
“他们死不死与我们无关,但如果他们四处乱跑,很可能冲散我们的阵型。”
“这的确是个问题。”席君买揪了两下下巴,“让他们去半山腰念经去,他们不是要超度亡灵吗?半山腰死的和尚最多。告诉他们,陛下已经睡下了,要是惊扰了陛下,小爷敲烂他们的脑袋。”
席君买毫不客气的选择拿那群和尚当炮灰,让和尚去半山腰堵路,看那些贼人怎么办。
“小将军,要不要假传萧瑀萧大人的口信,让别的寺院里的和尚们去庄子上一趟,嘿嘿……”
“不行,一是时间来不及,二是谁知道那些和尚是不是好人?要是他们也是贼子中的一员,那就打草惊蛇了。”席君买很清醒,想找佛门的麻烦,以后多的是机会,犯不着画蛇添足……
玄远收到席君买传来的口信,他本不想动弹的,可是身边的和尚却一个个心里像长了草一样。
大家的想法很简单,如今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都到了这会儿了,实在没有必要继续和那姜阎王作对。别说让他们“滚”去半山腰,就是让他们滚出关中地界他们也认了。
大家散乱的眼神落在玄远眼中,他心里苦啊!
人心散了,队伍已经没有办法再带了。
很早以前他就发现了,他的话抵不上道念的话管用,所以他果断选择了退居二线。
后来为了避开李渊的叨扰,他干脆听从道念的劝说,对外就说圆寂了。
唉!
结果差点真去见佛祖。
在得知姜万钧只拿走金钱,那些奇珍异宝不会动的时候,玄远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然而紧接着,他却冒出了一身冷汗。
为何?
他突然发现,自己修行了几十年,竟然还不如姜万钧。姜万钧可以舍弃那些奇珍异宝而不取,他却为了那些奇珍异宝失而复得暗自欢喜。
那些身外之物,是如此的牵动着他的心,这道行差远了啊!
有欲有求,心不静,这木鱼敲烂了又有什么用?
“阿弥陀佛,明日大家都下山,各奔前程吧!”说完,玄远闭上了眼睛。
玄远本以为,大家会有不舍,然而等了好一阵,竟然无人开口。
“师父,咳咳!弟子们有一事相求。”
“何事?”
“废什么话啊,你不敢说,我说。师父,那钱是不是给大家分一分?”
“是啊,是啊,一人不用多,就捡两样值钱的当路费,我们这些人加一起也没多少,肯定还会剩很多。”
“就是,咱们这些年可是出了不少力,也算和龙首山患难与共,这一次更是差点掉脑袋。师父您搭上了一条大船,弟子们还没着落呢。这关中如果容不下我们,我们只能往南去了。这路上现在可不太平,通关过卡的,都要打点……”
玄远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头是哇凉哇凉的,看样子大家早就打定主意要走了。
“好。明天送你们师兄最后一程就分家。”玄远已经豁出去了。
“师父仗义,那行,咱们先下山,别吵到了里边那位,要是一发火,咱们脑袋全搬家。”
“嘘,嘘,小点声,小点声。”
一群和尚呼呼啦啦朝着山下走去,往常这个时候,他们也不会老老实实在山上呆着,但自打杨妃搬上来之后,他们的许多娱乐活动就取消了。
一想到那天仙一样的杨妃,许多和尚真恨不能冲上去和姜阎王拼命……
可惜,他们没那个胆子。
转眼间,山上只剩下小猫三两只,玄远气得差点吐血。
“恒晨,怎么会这样?”
“师父,他们本来就不是和尚啊!”恒晨心里别提多腻味了。刚才说话的几人,原来是山贼出身,后来放下屠刀就成了和尚。在这寺院里,充当的是打手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