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薛仁越和柴绍同时下达撤离的命令，突然之间，整个金城陷入到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中，各部之间你躲着我，我也躲着你，喊杀声慢慢听不到了，但是人们的恐惧却并没有减少，有个风吹草动便会招来一片箭雨。“父亲……”褚遂良看着老泪纵横的父亲，有些于心不忍。


    城中的火光冲天，傻子也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家人也不知怎么样了。


    “我没事。”褚亮之前一直对薛举的一些行为不满，然而今天，他却亲手制造了这一切。


    “薛仁越应该要逃了吧？”褚遂良对那位西秦的晋王可是非常了解的。


    “他逃不掉的。”褚亮说着一指南边鸦雀无声的营地，“你今天见到丘行恭了吗？”


    “父亲，你是说丘行恭早就做好了拦截准备？”


    “是啊，大凉正好可以借薛仁越诈开枹罕的城门，怎么可能让他逃了呢！”褚亮也是察觉到营地内的人数不对，才想到的。这一次他输得不冤，就是不知道柴绍能不能逃得掉。


    褚遂良似乎猜到了父亲在想什么，“父亲是在担心柴绍吗？恕儿子直言，这一次计划根本就是那柴绍一厢情愿。就怕他真逃回了长安，也不会替父亲说话，反而可能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父亲。要我说，从一开始我们就……”


    “我儿切记，我们父子有今天，怪不得别人。”褚亮其实早预感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即便不是落到“姜阎王”手上，也是落到柴绍的手上。这也正是他感觉到无力的地方，他做了很多事，最终改变了什么呢？


    “是。儿子谨记父亲的教诲。”褚遂良本想反驳的，但此时他实在不忍心顶撞父亲。


    “君子责人则以人，自责则以义。”褚亮淡淡说道，这句话出自《吕氏春秋?举难》，大概意思是，君子在要求别人时，要用常人的标准；而在要求自己时，就用更高的标准，仁义的标准。


    这是褚亮对自己的要求，同时也是他对儿子的要求。


    “是。可是父亲对凉王过于苛责了，反而对唐皇宽容了许多。”褚遂良忍不住仗义执言。


    褚遂良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他对父亲的一些观点并不完全认同。


    褚亮并没有因为儿子的“质问”而发火，反而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对李渊的一些行为也有不认同的地方，但他觉得那些都是以后可以慢慢改变的。现在被儿子指出来，褚亮有些迟疑了。


    褚亮迟疑，姜万钧可不会迟疑。


    褚亮以为姜万钧派丘行恭去拦截薛仁越，事实并非如此。


    姜万钧早就命被颜大替换回来的颜二去金城南门外候着去了，能不能等到薛仁越不重要，颜二的目的就是让溃兵逃进枹罕，制造恐慌。当然，如果能说服一些战俘，帮忙诈开城门更好，颜文远那边已经做好了收复枹罕的准备。


    那么丘行恭去了哪里呢？


    丘行恭去了金城的北门，他的目的和颜二差不多，不过他的目标接下来是会宁。


    丘行恭和颜二两人谁都没想到自己会逮到大鱼，然而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当颜二接到手下来报，发现薛仁越的时候，笑得已经不成了。


    几乎在同时，丘行恭见到了从金城北门逃出来的柴绍部……


    柴绍正做着夺取会宁郡的美梦，虽然丢了金城，可是拿下会宁也是大功一件。最关键的是，金城失利是褚亮的错，拿下会宁的功劳全是他自己的。


    柴绍做梦也没想到，出城就被包围了，数之不尽的箭矢遮住了月光。柴绍的亲随拼了命才将他救下来，然后他“光荣”的成为了一名俘虏。


    等到丘行恭的部下将柴绍给抬过来的时候，丘行恭恨不能拿出小本本记录下来此刻的心情。


    君上之前跟他说，他是来打渔的，没有大鱼，捞点小鱼小虾米也成。他都做好了没有收获的准备，惊喜却自己找上门来。


    上次草原之行，君上说，“什么，特么的，是惊喜？就是你还没准备好，喜从天降，把自个给惊着了。”


    “丘将军，要立即向君上汇报吗？”亲随这会儿也是喜笑颜开。


    “胡闹，仗还没打完，战果都没来得及统计，慌什么？君上亲手砍了始毕可汗有到处宣扬吗？”


    “是，是。”亲随心想，君上是什么都没说，可现在有人不知道吗？


    “咳咳！把这条小鱼捆结实点，到时候请君上发落。”丘行恭面不改色道。


    “是。”


    柴绍并没有反抗，因为到现在他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大凉军开始攻城了。


    没有喊杀声，也听不到号角，金城三面城门失守，零星守军根本没有抵抗。


    驻守在金城东门的钟利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令放下了武器。这时候最后悔的就是他，他拥兵自重的目的不过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价，却一不小心玩成了阶下囚。


    如果他早点联系杜宇，或许他会成为大凉的功臣；如果他选择和柴绍合作，至少有一拼之力，若是能和柴绍一起杀出去，去了李唐那也是功臣；如果他选择接受薛仁越的命令，平息城内的叛乱，那他现在应该还有和大凉谈判的筹码。


    可惜，他成功避开了三个正确答案，“姜阎王”会留下他吗？


    答案是，“不会”。


    岷山羌有一个杜宇就够了，留下钟利俗等于是在给杜宇上眼药。


    杜宇之前急切的想要立功，很可能就是怕钟利俗的到来，影响到他的地位。


    这么长时间以来，杜宇也算是尽职尽责，尽心尽力，姜万钧犯不着没事就敲打他。


    留下钟利俗，那是帝王心术，杀了钟利俗同样也是帝王心术。


    介于杀与不杀之间，那就要看姜万钧的心情了。


    钟利俗一直到最后才束手就擒，仅凭这一点，姜万钧便失去了见上一面的兴趣。姜万钧连人都不想见，赤牛自然明白怎么处置。


    钟利俗好处置，但是柴绍却让姜万钧头疼了。


    柴绍临逃出金城之前，一把火把褚亮的家给烧了，褚氏一族差点被灭族。


    要说薛仁越恨不能灭了褚氏一族情有可原，柴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褚亮听到消息直接气晕了过去，而褚遂良愣愣的看着跪在地上柴绍，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