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平息,箕稠再度恢复往昔的优雅从容。
只是他在看向梁铮时,目光却是十分复杂。
梁铮挥挥手,周围的亲随这才让开一条路,让箕稠靠近。
见梁铮甚至连起身迎接的样子都懒得做,这般无礼的举动,箕稠心中气恼的同时,也是愁眉不展。
“请坐。”
“呵呵~”
即使冷笑,箕稠也不忘记他的贵族仪态,风采依旧。
不得不说,继承了春秋战国的遗风,汉代的贵族在礼仪方面当真是无可挑剔,且不论本事如何,就箕稠的风采气度而言,卖相足足比梁铮高出几个档次。
梁铮目光如炬,知道箕稠这是故意在显摆他的家世和背景,毕竟他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可炫耀的了。
两人心中互相嫌弃着对方,表面上却仍装作一片和气的模样。
箕稠指了指梁铮身边的护卫:“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当初我调拨给你的士卒,现在竟然对你这般死心塌地,可以告知我,你是如何做到的吗?”
话语中暗含讥讽之意,欲指摘梁铮收买人心,图谋不轨。
梁铮也不客气,当即冷笑着反唇相讥道:“答案很简单,我能给他们的东西,你给不了。”
两人再次目光汇聚,空气中仿佛有火花炸裂。
当初的“精诚合作”,事到如今,却已经变成了势同水火。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转变,是因为眼下的局势,已经与当初大大不同。
叛军覆灭,乌桓败亡,当外部的矛盾消失,梁铮和黑骑军的存在,便开始严重地威胁到箕稠的权势和地位了。
甚至比起刘虞而言,箕稠才是真正首当其冲的那个。
原本的渔阳营,在大战中折损不小,以至于箕稠手中的兵马无论是人数、规模还是战斗力,都远远不及梁铮所统帅的黑骑军。
如此一来,他这个护乌桓校尉的处境就变得非常尴尬,随时都有被人架空的危险。
而今天箕稠找上门来,原本的打算是想利用官阶的优势压制梁铮,从而达成“拿回”黑骑军控制权的这一目的。
可在看到梁铮的应对之后,他立刻就知道这种做法绝无可能成功。
悄无声息之间,双方已经暗中你来我往,交手了好几个回合。
作为胜利者,梁铮倒是很有风度,笑着给箕稠倒了一杯酒:“看到我没死,你一定很失望。”
被人看穿了心思,箕稠索性也懒得装了,端起酒爵一饮而尽,随后恶狠狠道:“是啊,你为何就是不肯乖乖去死呢?”
当初的合作,双方本就各怀鬼胎。
梁铮故意表现出狂傲不羁的态度,让箕稠产生了误判,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有点能力,却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而箕稠对梁铮的推心置腹也不过是假象,他并不相信梁铮能够深入草原击败强大的三郡乌桓,但他太需要一个炮灰去牵制叛军的主力了是,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所以其实双方都在演戏,可箕稠唯一错算的地方,就在于他太过小看梁铮的能力。
接连的胜利,让梁铮的成长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也大大超出了他的掌控。
如今渔阳营残破,黑骑军却是尾大不掉,简直让箕稠如坐针毡。
但箕稠手里还有筹码,他仍旧不肯放弃,就像一个已经输掉了大半身家的赌徒,心中的倔强和不甘,让他满脑子都在琢磨着如何才能回本。
“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肯交出兵权?”
箕稠目光凝视着梁铮,想要给他增加更多的压力。
梁铮对此却是不屑一顾:“愿赌就要服输,当初你给我兵马,本就是存心让我去送死。而我能在死路中一脚踏出生关,那是我自己的本事,与你无关。”
“哼,杀死乌延,你已经得罪了刘使君。现在你唯一的活路,就是将兵权交给我,如此一来,我或许还能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保你一命。”
当着梁铮的面,箕稠摆出了他的筹码。
可惜梁铮对这个条件并不感兴趣,甚至直接嘲讽道:“这一句轻飘飘的承诺,就想换取我辛辛苦苦创立的黑骑军,你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眼见条件谈不拢,箕稠当即愤然起身。
“这样就要走了?不再谈谈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梁铮开口叫住了箕稠,在他愤怒的目光注视下,开口说道:“谈合作啊,又或者再来谈一场双赢的交易。”
“呵,上回的合作,可是让我至今仍后悔莫及。你凭什么会认为我还会答应与你交易?”
箕稠对梁铮的不满,已经完全溢于言表。
而梁铮却对此视而不见,甚至还继续对箕稠言语相激道:“其实你继续留在幽州又能如何呢?对上,刘伯安欲另立新军,你无法阻止。对下,公孙伯圭的白马义从,以及我麾下的黑骑军,皆在你的掌控之外,你无力统辖。”
“在这种情势之下,其实无论你如何挣扎,都难以改变眼前这尴尬的处境。”
梁铮一字一句,都在刺激着箕稠的情绪,让他气血上涌,怒火攻心。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提醒你,切勿当局者迷。”
“嗯?此话何意?”
面对箕稠的疑惑,梁铮淡然一笑:“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只有跳出幽州这个棋盘,你才能脱离种种束缚,放手施为。”
“跳出?”
箕稠眉头一皱,对于梁铮的话若有所思,随后才试探着问道:“那你说,我要如何跳出?”
梁铮却闭口不言,拿起酒爵,默默品尝起了杯中醇香的黄酒。
看到梁铮这高高挂起的嚣张模样,箕稠气得眉角一抽,可还是按耐住了心中的怒火:“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梁铮这才再次开口:“我要你举荐我担任护乌桓校尉一职。”
“这不可能!”
箕稠一听这个条件,当即急得跳脚,随后才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个位置太过重要,不是我保举就能成的,单单是刘使君这一关,你就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