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神经遗忘药物，埃洛塔人制造，一级管制药品。它能阻隔人回忆起某个时间段的记忆，越努力回想，脑子越混乱，最终倾向于用幻想解释这段空白。”


    郭晖弹了弹针管，对老胡道：“今晚的事情非常重要，不能有任何泄露，只能委屈你们三位了。”


    老胡自然也认识眼前的人，剑仙武馆的主管，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安保厅的第四把手，虽然不负责日常工作，但紧急支援任务都是他带头部署和执行的。安保人员没有不认识这位长官的。


    “是，长官。”


    老胡敬了个礼。他眼珠一动，瞥了陈光一眼，又收了回去，直觉郭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牵涉到大宗师的重要案件，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


    郭晖将药物分别注入三人的静脉里，他们三个很快就坐下，像睡着了一样。


    “陈光啊，你真让我头疼？一个小小武者，就敢跟三个武师，闯进不明情况的大楼里。但凡寒武纪有个宗师在，你们被打成肉泥都不够，为什么不等支援？”


    “主管，这不是有你做后盾吗？”陈光打了个哈哈。


    他无法告诉郭晖说，他有超级感觉，只要不是大宗师以上的高手亲来，他都有把握在对方发现之前，首先发现他们，然后或战斗，或逃跑。


    “你少打马虎眼。以后再这么作死，我就向馆主和总馆主报告，进一步限制你的行动。要知道，总馆主可是亲自下了命令，要我看住了你。”


    “主管你说的都对。我坚决服从，以后我绝不去挑事了。”陈光知道，既然是李青莲下的命令，那么解决问题的关键在姐姐那里，而不在郭晖身上。


    郭晖突然拉着陈光到了天台另一角，低声道：“今晚的事儿有什么蹊跷吗？”


    “有。”陈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黑盒。


    郭晖接过小黑盒，放手里打量，“这玩意是什么？好像是个数据存储器，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内容，要用主机扫描一下。”


    他把小黑盒收了起来，“行吧，你继续跟他们巡逻，我将东西带回去。馆主会将目光盯在这里的。”


    郭晖拎起那位给他打晕的大宗师，一下消失了，陈光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走的，这超限速度天赋实在很可怕。


    陈光坐在天台的边缘，看起了夜景。沉沉青澜江向北流去，两岸灯火斑斓，一派都市景象。这蓝星世界好像也不错。


    突然，胡队身上的警用通讯器响了，然而他还坐在地上晕乎乎的，没有接。


    陈光知道，增援队伍马上就要上来了。为了免去一系列的后续麻烦，陈光也坐到老胡他们三个旁边，装作晕乎乎的样子。


    过了几分钟，五六个手持现代热武器的安保人员，打着手电筒，冲上了天台，随后是一队武者，手持刀剑。


    他们首先发现了坐在门旁的老胡四人，又看到了东倒西歪的死尸，还有被打成渣的电梯机房。


    “项队，这里的战斗很激烈啊。九具尸体。”


    项队道：“先看看老胡他们怎么样了？”


    当下就有人来观察陈光和老胡他们的情况，“项队，他们都还活着，只是昏迷了。”


    “赶紧急救。其他人勘察现场。”


    可是没过多少时间，参与急救的队员道：“项队，他们应该是被注射了神经遗忘药剂，马上就会清醒了。”


    “什么？”


    “项队，这里发现一只手，根据基因检测，应该是大宗师级武者的断手。”


    一前一后两个不寻常的消息传来，项队顿时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行了，赶紧处理现场，撤。”


    陈光在老胡醒了之后的两三分钟里，也适时地醒了过来。


    见他是学员，增援队伍的项队也就没问他什么，反正也是像老胡那样一问三不知。


    到了楼下，陈光和张亮他们汇合。


    张亮立即拉住陈光，低声问：“哥，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上面发生了什么？”


    江一心、文晶瑶、孙擒虎也露出关注的神色。


    “我给人注射了神经遗忘药剂，增援队伍把我叫醒的，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张亮他们一听神经遗忘药剂，就知道摊上大事了，都默契地闭口不言。


    ……………………


    等到十点下班，五人一道返回武馆。


    陈光又跑到食堂里大吃了一顿，补充一下营养。


    然后他看到了江一心，“一心。这里。”


    陈光站起身来，冲拿了一盘食物的江一心挥了挥手。


    “陈光，你这夜宵顶我一周的饭食了。”


    虽然一起吃过几次饭，但陈光眼前的食物，还是让坐他对面的江一心震撼到了。


    “安保署的饭菜分量太少，我饿啊。没办法。”陈光抓起一条大鸡腿啃了一口，“你一向不吃夜宵的啊，怎么也来了？”


    “安保署的菜太难吃了。我也饿嘛。”江一心一脸委屈。


    两人对视一笑。


    “没想到才巡逻的第一天，就遇上人命重案。”江一心边吃边道。


    “谁知道会赶这么巧呢。”


    “你还被注射了神经遗忘药剂。你当时感觉怎么样？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江一心抬起头，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食物。


    陈光停住了吃，骨头举在手里，想了想道：“我被人拍醒之后，感觉一切很茫然，昏昏沉沉的，想不起来啥，越努力想越混乱。”


    “后遗症么？还不知道。暂时没感到不舒服。”


    “那段20分钟到底发生了啥？”


    他越说越迷惑，到了最后，他显得比江一心还想弄明白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一心边听边咀嚼食物边观察陈光。


    等他这么一问，江一心将食物咽下之后把晚上巡逻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陈光。


    “你是说，我主动跟上去的？”


    陈光故意装作一副呆萌的模样，同时提高了音量。


    “对啊。”


    江一心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的样子，突然感觉很可爱，“现在的你蠢萌蠢萌的，真好玩。”


    “抹去一块记忆，很不好受的。”


    陈光低头吃起了东西。


    不料，江一心叹了口气，“哎，我倒是想给自己也注射一管神经遗忘药剂，让过去的一切，都白茫茫一片，全部忘记，在茫茫然中醒来，只记得当下，只憧憬未来，没有烦恼。那就好了。”


    “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这话可不像性格坚强的江一心说的啊。”陈光有些惊讶。


    “一个人所谓的坚强，不过是他人没有机会见识到其人的软弱和无助罢了。”江一心仿佛有所指。


    陈光道：“不知能否说来听听，也许我能提供一些帮助呢。”


    江一心深深看了陈光一眼，见他很认真的样子，嘴巴不由抿了一下，旋即微笑起来，把视线投向他处，“没有啦，就像你说的，我只是一时的多愁善感而已。”


    陈光自不会信她，只说了句，“我们是队友，需要帮助的话，你就说一声。”


    “嗯，我知道了。”江一心低下了头，话里充满了温柔。


    她又抬起头来，盯着陈光，“你会有将过去的一切忘掉的想法么？”


    陈光想了一会，道：


    “和你不一样。注射了药剂之后，我反而觉得以后再不要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想忘记过去。”


    “你知道的，我过去活在绝望里。但越是这样，我越记得那些给我希望的人。我的妈妈，爸爸，干爹干妈，张亮，小学的班长夏阳九芒，李本林老师，文晶瑶，武中天，校车司机……”


    “不是他们，也许我早就死了，我无法忘记他们。”


    “如果注射神经遗忘剂在忘记绝望的同时，也要忘记这些人，这些感动，那我不会去注射。”


    他同样想起了地球上的妈妈和妹妹。


    不知不觉间江一心放下筷子，双手支起下巴，听陈光说，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没有打搅。


    直到陈光回过神，看向她的时候，才道：


    “你说得对。”


    “是我自私了，我只想着把过去的一切忘记，却忘记了生命里的光，冰天雪地中的艳阳。”


    “不过，有些人是刻到了骨子里去的，即使十针神经遗忘药剂，我也无法将他们忘记。”


    她说这些的时候，语调里充满莫名的意味，不知是爱是恨。


    陈光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江一心收敛了情绪，再度看向陈光，眼神里熠熠发光，“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离开了队伍，离开了你，你会不会忘了我？”


    这什么问题？


    陈光觉得这问题有点傻。


    论理来说，这一个月来，两人处得也还不错。每天彼此的陪练质量很高，大家都有进步。江一心还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研究节奏方面的心得，教给了他。


    可是这样的问题，还是让陈光感觉有些无法回答，毕竟江一心这种眼神可不是看朋友的眼神。


    但他想了想，回答道：


    “你是我的队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我会记得你像节奏精灵一样，记得你让我吃尽苦头的双头刃，记得你每天作为陪练付出的汗水。我永远记得你。”


    江一心的眼里一下涌出了泪花。


    哎呀，她也太感性了吧。


    两人吃完出来。


    陈光道：“你住哪儿啊，我送你。”


    他发觉一个多月了，连江一心住哪儿都没问过，对她的了解还真是太少了。


    “不像你住大别墅，我住武馆的招待中心，就几步路，不用你送，谁还敢对我不利不成。今天不早了，以后有机会到我住处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