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音最终没能知道他要说什么。


    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他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叶音笑笑，示意他，“你先接电话吧。”


    随时无奈地垂眼，按了接听，叶音百无聊赖地站着，从电话那头好像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太分明，少女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听到住院两个字，其他就像含在嘴里的云雾，一碰就散。


    她发现随时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看轮廓，像是一本书的边缘，她不动神色地垂眸，把这个点记了下来。


    随时接完电话后，艰难说，“我现在要去医院。”


    “要我陪你吗？”


    随时迟疑地摇摇头，勾了勾唇角，“不用了。”他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摸她脑袋，但又顾忌着什么，手不过在半空中顿了顿就打算收回，还是叶音看了出来，一把拽过他的手，按在了自己脑袋上。


    随时愣过后下意识地揉了揉。


    他说，“等我回来。”


    叶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时放心了，他打了辆车犹豫着看向“姜媛”问要不要给她打一辆车。


    叶音推着人进车里，笑着晃了晃手机，“我自己打了——”来了。


    她往后走，看着人的车开动，坐上了后面的车，面上的笑深了深，对着司机道，“跟上前面那辆，车程酬劳翻倍。”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她跟着随时到了医院，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透过半遮掩的门看到了一个面容苍白的女子倚靠在病床上，而随时站在床头，表情淡淡的。


    这应该就是随时的母亲，而现在这个节点，估计就是他母亲重病这段时间了。


    她恍然想起来这个时候也是快到随时和姜媛订婚的时候。


    原来竟然到来的这么快吗？


    那么也就是说，快到出意外的时候了？叶音深思着，又静悄悄地走了，她得想个办法，要避免这个车祸才行。


    她在大厅看到了眉眼阴郁的程以，不耐烦地问了问病房号，脚步一顿往旁边靠了靠。


    她可不要跟这个易燃易爆的炸弹离太近，万一惹出什么事就完蛋了。到目前为止，她对自己的进度还是十分满意的。


    程以神色郁郁地抬步要走，视线里却忽然出现一个眼熟的背影，眼里划过一道暗光。


    叶音走出医院门，刚要走过去坐车时，后背一凉，下意识地往身侧一转，要抬手时一僵，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程以，这个家伙不是要去医院的吗？


    程以面色不明，似笑非笑，“怎么，得不到我所以要打我？”


    叶音捏着的拳头在身侧缓缓松开，想起姜媛和面前这人的纠葛就想皱眉，但她偏偏现在不能表现出来，谁叫她是姜媛呢？


    叶音只好在心里叹气，表面上却抬了抬下巴，哼了一声，“你想多了。”


    程以不置可否，自然地跟在她身侧，问她，“你刚刚是去看谁？”


    “看我后妈？”


    叶音蹙着眉，不答反问，“你不是刚去医院？不是看人是看病不成？”


    “嗤。”程以忽然拉住她手臂，停了一停，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你和往常似乎不太一样了。”


    叶音甩开他的手，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少女神情很是生动，明明还是那张脸，可能是眼神里少了居高临下的轻蔑和痴迷，居然让人看得顺眼许多。


    ——叶音翻了一半的白眼戛然而止。


    她汗涔涔地想，男女主是大学遇到，女主是之前暗恋，他们不打不相识、鸡飞狗跳，但在这之前，男主对一个不足轻重的女配角，应该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意思，但现在他的眼神......


    叶音甩甩脑袋，把这奇怪的思想甩出去，皮下肉不笑地飞速告别，头也不回。


    程以挑了挑眉，他面上含笑地转身，就看到了身后静静立着的随时，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呵。”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说，“姜媛以前追过我，你知道吧？我这么有钱，这么帅，她怎么可能看上你？”


    他猛然挨了一拳。


    随时依旧静静的，没有什么表情，眼底的风暴却开始凝聚。


    程以摸了摸开始肿起来的脸，呵了一声，也骤然出拳，两人瞬间在林荫道上厮打起来。


    最后还是周围人看到跑来劝架，才缓缓停息的，分开时两人都像看仇人似的看着对方。


    摄像机的闪光一闪而过。


    程以多处挂彩，后背的衣衫被撕开一长条，随时也没落得好，面上都是伤，他冷着脸道，“母亲在里面等你。”


    “她是你的母亲又不是我的母亲。”程以冷笑，“我和你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随时没应声，转身往另一头走。


    “随时，母亲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能够开心快乐，你能不能让来小以来看看我？”


    少年背脊挺直，慢慢地往远处走，他的耳边又回想起程以的话。


    “姜媛以前老是靠近我，你知道吧？”


    “我这么有钱，这么帅，她怎么可能看上你？”


    随时回到自己败落、阴暗的杂物间，里面灰尘已经被他清扫干净了，他在拥仄的环境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书籍。少年擦掉唇角的血，面无表情地将它收了起来。


    是的，鲜妍的花怎么会看上暗淡的灰？


    他不该有这么多妄念的。


    下一瞬，他的手机却忽然亮了起来，随时迟钝地低下头，没抱希望地看了看。


    顿时就像黑暗中一道光闪过。


    他的眼神一亮。


    姜媛说：我们在一起吧。


    下一条。


    姜媛：我们订婚吧。


    就好像搁浅沙滩的鱼，忽然又被扔回了海里，绝处逢生。


    他毫不犹豫打通电话，捏着话筒像捏着救命药一样，声音喑哑至极，“你说什么？”


    “我说——”少女笑吟吟道，“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我们订婚！”


    “好。”


    ——


    如果说，叶音知道这是随时无法逆转的悲惨开始，是他沉落下去的绝望之境。


    那她一定不回如此轻易地说出这些话来。


    而现在的她，只是开心，自己能够改变他的过去。


    她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