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白家的家主猝死，家母出车祸，儿子昏迷不醒，小女儿不知所踪，还有那个大女儿——”


    男人捧着咖啡发出啧啧的声音，拉长了语调，“被誉为商界奇才的大女儿白音，患了精神病被关进精神院里了。”


    “真惨。”另一人道，嘴里吃着小点心。


    天清气朗，一缕阳光照耀在他们穿着的病号服上，那“咖啡”不过是个土捏的玩意儿，那点心不过是一根草，被含在嘴里还露出一长截，如痴如迷地咀嚼着。


    他们就这样在地上玩着扮演的游戏，悠闲自得得好像在自家的后花园一样。


    叶音淡漠地收回目光，落在自己身下的轮椅上。


    她看着自己白细到可以看见明显血管的手腕，和自己腿上的石膏，面容沉静得看上去好像与常人没什么不同。


    也与这个地方、这里的人大相径庭。


    而护士们都知道，这只是——


    看上去。


    ——


    作为被重点关注的对象，白音自送进来，也是如此地平静。


    好像和嘱咐里所描述的大不相同。


    她们掉以轻心得太快，以至于差点让人一个月劫持了十几个个病友逃跑才幡然醒悟。


    精神失常的白家大小姐，面上就像最柔弱可爱的花，一旦靠近，却会露出钢齿铁牙。


    “今天该轮到你去给大小姐送饭和日常检查了。”


    “胡说，我昨天上午才去过，分明到阿欢了。”


    “不不，不是我。”


    几个小护士互相推拒，而叶音早已经在休息时间结束时，回到了病房。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病房，视线掠过监控也未曾停顿，好似没有发现。


    实际上原主白音也确实没有发现。


    她扯扯嘴角，想起战战兢兢的系统三天前的话。


    “对不起啊宿主，因为你上个世界被察觉到了，所以这个世界是惩罚世界。”


    而后，没用的系统就逃之夭夭了。


    “祝宿主好运。”


    不过好在，听说这个世界没有需要她攻略的反派，只需要她完成原主心愿，叶音暂时放下心来。


    也对，原主那诡谲的背景和遭遇，谁是大反派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想到了之前，原主的情绪在她心怀激荡，她攥紧把手，吃力地撑起自己，移到病床上，经过这一番动作，她已然后背微微浸湿，但她面上依旧淡漠。


    ——


    护士小欢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在床榻上正襟危坐的叶音。


    她吞了吞口水，此刻万分地想把自己那几个同事抓起来一起面对。她昨日还是趁着这位睡觉时偷偷过来检查的，现在好了，她醒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配合。


    小欢露出笑颜，步履迟疑地靠近，“大小姐，我们该打针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饭放在桌案上，同时试探地去捉少女手臂。


    扑了个空。


    叶音早在她靠近时就防备住她，在她伸手时快速闪躲，被躲开的小欢猝不及防扑到了床榻上，眼前一晃而过的白光。


    是她要用来取血的针头，搁在她的脖颈处，冷光闪烁，少女却像是漫不经心一般，随意转着角度，不顾对方已然发白的脸色。


    好像看到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儿。


    小欢一动不敢动，此刻想要把同事一起祭天的心和对面前人的害怕之心交织在一起，她嘴唇动了动，艰难吐出两个字，”不打。”


    “不打针。”


    叶音手顿了顿，立刻被人小心移开，对方收回了用具，往后退去，砰然一声关上了门。


    ——


    “怎么样怎么样？”


    “这一看就没有成功啊。”


    门外叽叽喳喳，她们被小欢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气势收敛了一些，嘀嘀咕咕，“哎呀，真希望人能快点来，这样我们就不用受罪了。”


    说话的人一转头，看到窗户上的两只眼，吓得大叫一声。


    其余人被小可的反应也吓得一抖，又是幽怨又是愤恨地看了她一眼，可当她们顺着小可的目光看到了窗台上的一双眼，不禁一抖。


    那双眼冷漠、幽黑，静得像死水。


    不起波澜。


    她们立刻如鸟兽一般散去，生怕自己被这双眼的主人抓住或者——


    记住。


    而少女迟缓地眨眼，不过扯了扯嘴角，慢慢移动自己的轮椅。


    ——


    阳光从窗台，洒落在她的身上，就像天使落入人间，沉静又宁和。


    程安踏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好在他虽脑子坏了，到底是记得上回这病友不留情面的劫持和威胁，被救回来的心有余悸。


    此刻结结巴巴道，“到、到游戏时间了。”


    叶音瞥他一眼，没说话，程安自个儿被自己脑补吓得不行，连忙跑走，差点还被自己绊倒。


    叶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离开，滑着轮椅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程安说的游戏时间，其实就是休息时间，但是这群呆瓜一直固执地认为是游戏时间，就像昨天的扮演游戏一样。


    叶音对此并不感兴趣，她只对如何逃出去感兴趣。


    虽然加上原主干的，她已经失败了十几次，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爱迪生发明灯泡之前还失败了数千次呢。


    她一定要出去。


    ——


    顾言第一次见到叶音的时候就是在这样的时候。


    好几个病友或爬或坐，在草地上打打闹闹，还有一个要把自己埋起来，扬起的尘土落了她一身，少女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面容白皙，全身泛着玉石的光泽，细碎的尘土落在她的病号服上，却难掩其辉。


    白玉无瑕，其质泠泠。


    他倒是听说了这位白家大小姐的事，唏嘘之余，又产生淡淡的兴味——


    这也是他应邀来此的原因。


    他人才靠近，还有几步之遥的距离，对方已然察觉到，抬眼漫不经心地朝他看来。


    顾言干脆顿住，停在那儿任由她打量。


    叶音早已注意到他，余光看到人还要靠近，实在不耐烦装下去了，这才抬眼警告。


    她看到一个面容清隽的青年，休闲衣服也遮不住的清贵气质，黄金比例的腰身和长腿，手腕袖口纯白，带有一丝绿色藤蔓的花纹。


    他有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此刻也静静地凝视着她。


    而后缓步朝她再近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