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拥在怀里。
周遭是昏昏沉沉的,但身畔却是源源不绝的暖意,将她缓缓包裹。
她愣了一秒,而后借着门外进来的月色,悄然抬眼看清了李徽沉静的面容。他长睫微垂,在眼下打落一片浅淡的阴影,五官因少了一贯的笑容显得有些凌厉,如玉的肌肤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叶音手指微微动了动,这才发觉对方不知何时已然将束缚她手腕的金链给取下。
她眼眸一动,一瞬停住手指,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而后过了许久,才迟疑地、手指缓缓移过去,却在下一瞬被一只手攥在空中,不容挣脱。
叶音一惊,手腕下意识地一动,却发现对方力气用得不是很大,桎梏住她却是绰绰有余了。
下一瞬,那双闭合的眼缓缓睁开,望向了叶音,慢条斯理道,“阿音要去哪里?”
叶音一怔,而后讪讪道,“口渴。”
少女的语气自然又平和,仿佛之前的争锋相对不过是他的错觉。李徽一怔,随即直起身,给叶音倒了杯水,看着对方喝了又拢着人躺下,闭上了眼。
叶音却是睡不着了,她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实在没忍住出声,“你难道要这样一直关着我到成亲吗?”
李徽眼睛未睁,淡声反问,“有何不可?”
叶音一噎,随即从对方平静的话语和神色中明白过来,他是真的打算这么做,并且丝毫没有顾忌,一时间,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沉默半晌,看着对方完美无瑕的容颜,未曾睁开的眼睛却明白对方未曾入睡,于是低声凑近他耳边。
“你不必如此。”
她话音未落,感到自己腰间环着的手紧了一紧,对方低笑一声,慢条斯理看她,“郡主还是要说什么就此别过、到此为止的话吗?”
叶音张张口,还未说话,对方的手已然捂住她的嘴,垂眸低声,“我不想听这些。”
他语气温柔低沉道,“阿音,我同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说出来的是问句,但是事实上却并未让她回答,只是自顾自地道,“从前有个小男孩......”
从前有个小男孩,他生来便要比旁的孩子不足、易病,但他不觉得有什么,他有一个很温柔的母亲,带着他年复一年地住在有着杏花树的寂静院落里,在他生病的时候陪在他身边温柔地唱曲哄他入睡,陪着他识字念书,会在他练剑时给他擦汗递帕。
弥补了他羡慕那些个哥哥有父亲关心的岁月。
两人就这样度过了那么多年艰难的岁月,她陪着他长大,他看着她眼角的皱纹日益加深、眼底的落寞年复一年,那时他便想要去争一争,所幸的是,他做到了。
父亲真的,看到了天赋异禀、聪慧无双的自己,也重新宠幸了自己的母亲。
但不幸的也是如此。
苦难接踵而来,如此始料不及,在他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时候,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
他的母亲死在了那年的杏花盛开里。
是被当时荣宠正盛的父亲的另一个夫人害死的。
用毒。
他想要去讨公道,想要去报仇去说出真相,却求路无门,父亲不信他,夫人嘲笑他,那些个所谓手足,更是恨不得他就此一蹶不振。
“他学会了用毒。”李徽淡淡道,“因为不甘心,因为没有更好的儿办法达成所愿,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去人偿命。”
最开始是用一些兽类,后来为了求证,便用在了自己身上,多大的剂量会开始疼痛,多重的毒会陷入昏迷,什么毒最为有用、无法查证,他到后来甚至已然了若指掌,毕竟,那些韬光养晦的时光里,也没少做。
“阿音,”他看着怔住的少女微笑,摸了摸她脑袋安静道,“病弱是真的,不过不是因为毒,我已然百毒不浸,是因为早年试毒太多才变成这样。”
几经生死,才让她见到如今的自己。
叶音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眨眨眼,想要把酸涩的感觉抹去,而后想起这人的黑历史,不由犹疑地扫了他一眼,“你不会又骗我吧?”
李徽失笑,摸她脑袋的手逐渐往下碰到她的脸,而后低语,“骗人是小狗。”
叶音面无表情看着他,唇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盖上李徽的手,别过头道,“再信你一次。”
仅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