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塔。
二层平台。
连雾隐几乎是一眼便看见了山道台阶上那几个人。
他的视线定格在走在最前面的少女身上。
她穿着一袭明快的鹅黄色长衣,在这郁郁葱葱的山林间很是夺目。
怀里还抱着一个差不多同色的大鸡崽。
连雾隐看了一会儿,招来一个橙衣司祭。
“国师大人,有何吩咐?”
“瑞兽已至,还不速去迎接。”
于是长缨他们刚走没多久,就看到山道上面匆匆下来几人,抬着轿子在他们面前停下。
为首之人身着橙衣,冲长缨行了一礼。
“还请姑娘带瑞兽上轿。”
长缨看看怀里的黄崽,不枉她特意带着这个小家伙出来,这还给她连轿子都混上了。
九方塔的人平日里想是走惯了这些路,个个身强体健,很快就到了九方塔。
于是祭台上的太子和诚王便再次眼睁睁看着一个眼熟的身影,端坐在轿中,从他们不远处飘过。
诚王犹豫着道:“那好像是凌沧家的夫人……?”他并不想在太子面前表现出他们已经熟悉。
太子皱了皱眉:“九方塔内除国师外不可乘轿,凌沧现在真是越来越不知礼数了,连带着他的夫人都被他娇惯至此。”
诚王无语看他一眼:“我瞧着抬轿的好像是九方塔的人,这应该是国师允许的吧。”
太子脸色更黑沉了。
他来了九方塔这么多次,都从未享受过此等待遇。
那叶长缨不过是傅凌沧的一个夫人,身份跟他比起来算得上是低微,凭什么他都没有的待遇,叶长缨竟然得以享受!
太子冷哼一声,决定回去后跟皇帝说道说道。
毕竟,皇帝之前来,进大门之后都未乘轿呢!
这次国师没有在那个小亭子中见她。
长缨被带到了后院。
快到一扇拱门前时,轿子停了下来。
橙衣司祭道:“国师大人就在前面了,吾等没有大人的命令不得入内,还请姑娘自己带瑞兽前去见国师大人。”
“多谢。”长缨下了轿子,冲几人点点头,踏入那扇拱门。
一入拱门,周遭的视野便开阔起来,瞬间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就是接天莲叶无穷碧吗……”长缨喃喃。
只见举目望去,满目皆是大 片大 片盛开的莲花。
雪白的,藕粉的,深红的,甚至还有少见的淡黄色。
在这里竟然都能看到。
长缨目眩神迷了一会儿才回过神,低头左右张望一番,找到一条崎岖的小路。
这小路极窄,留出来大概只是给一人通过的,多一个人并行都不行。
两侧的荷叶伴着荷花,重重叠叠,就在她身边绽放,只要她一伸手就能摘到一朵。
清香飘进鼻翼间,顺着喉管进入肺腑之中,霎时间,好像整个人也都漂浮在了清香之中,沁人心脾。
“娘亲,我喜欢这里。”
黄崽陶醉地深吸一口气,小声跟长缨道。
多好看呀。
尤其是那几朵淡黄色的荷花,看起来跟他这身毛毛多配呀!
“喜欢,不妨常来。”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长缨和黄崽都下意识往那边看去。
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快走到了小路的尽头,完全深入了荷花海洋之中。
路的尽头,可见一块几十平的空地伫立在这荷花湖的中央,仿佛一个方寸小岛。
小岛上,有一间十分简单朴素的屋子。
屋边有一棵高大的树,树下正站着一人,那人白发垂至脚踝,雪白的脚腕间挂着金色的铃铛。
他回过头来,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上朝他们绽放出一抹笑。
“长缨,好久不见。”
这语气熟稔又自然,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认识了多久的朋友呢。
长缨目光闪了闪,也跟着笑了一声,“国师大人,我们又来麻烦你啦。”
“你……和瑞兽能来,我欢迎之至,怎么能说是麻烦。”
连雾隐说着,随手扯过旁边一张非常大的荷叶,那上面竟然端端放着一壶茶,茶壶边还有三个玉色的小杯子。
连雾隐用他那白的几乎能看清血管的手优雅地端起茶壶,往茶杯中添上淡绿色的茶水。
“请。”
长缨也不客气,结果茶杯抿了一口,眼睛一亮,随即一饮而尽。
黄崽见状,也连忙捧起了自己那杯。
嘤,好好喝!
“多谢款待,国师大人这里的好东西可真不少。”
长缨称赞道,随即直入正题:“我今日来是为了——”
“我知道,又是为了傅凌沧吧。”国师眸子微垂,指间的玉杯轻轻摇晃着,茶水也荡漾开来,“他向皇帝陛下提出换副司祭?”
“原来国师您已经知道了!”长缨脸上立刻露出无奈之色,“还请国师体谅,我家夫君今日生了重病,不能亲自前来向您致歉,我特意代他前来。”
国师眸色深了深。
他垂下眼,轻笑道:“无妨,让皇室再送一个副司祭来便是,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亲自为他跑一趟。”
长缨羞涩一笑:“我与夫君感情深厚,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当然值得亲自来。”
连雾隐抬起眸子看她,突然道:“你为何要刻意将你们的感情挂在嘴边。”
长缨故作迷茫:“有吗?我没有刻意啊……我只是向您解释——”
话音突然一顿。
一只泛着凉意的手指,点上 了她的眉心。
“你不必在我面前撒谎。”
长缨:“呵呵……我没有。”她如此精湛的演技都被看穿了!
她身子向后退了退,意有所指地道:“国师,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我还是有家室的人。”
她又不是傻。
这位传说中冷漠疏离的国师偏偏对她另眼相待,图什么?!
要说是为了黄崽,呵,可这人 大半的话题都在她身上,来了这两次,他落在黄崽身上的眼神还没有半分钟。
连雾隐无奈的笑了笑。
“你是不是怕我对你有不好的心思?”
“怎么会,国师大人高风亮节,不染凡俗,何况在这九方塔中您就是最尊贵的,小女子何德何能呢?”
“您知道,我说的心思——指的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