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屋内终于传来一声沉闷地叹息。
“进来吧。”
叶管家心下松了口气,连忙接过一边家仆手中的食盒,挥手让人下去,自己进了屋。
屋内未开窗,显得有些压抑。
叶管家将早膳取出来摆好,又去将窗户打开。
“平安,你说……我是不是前半身造的杀孽太多,如今老天爷才会将这些孽果报应在我身边的人身上。”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萧索之意,只听得叶管家心中一阵不安。
“老爷别这么说,您前半辈子是为了保家卫国,怎能说是孽呢——”
“可是你看……袅袅这些年一直缠/绵病榻,多半时间都是昏迷状态;长欢是我一手养大的,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不还有长缨小姐吗?”叶管家温声宽慰道,“二小姐性子善良,虽然偶尔跳脱了一点,但却是个好孩子,如今又嫁给了傅小侯爷,以后定能生活美满。”
叶春寒苦笑一声:“长缨自幼被我忽视,一应生活我都未曾管过……你说,是不是越与我亲近之人,下场便会越惨?”
他目光恍惚地看着半空,喃喃道:“我应该……我应该离她们远远的才是,都是我害了她们……”
“老爷!”叶管家心下一阵惊骇,连忙道,“您这话说的,老奴可是要伤心了,说句厚脸皮的话,老奴与老爷自幼一起长大,也算是亲如兄弟一般,我这不一直好好的吗?”
顿了顿,他又轻声道:“大小姐只是有些骄纵过了头,好好管教管教,定能把这性子给掰回来。”
“她这哪里是过了头,她这简直就差六亲不认了!”叶春寒烦躁地摆了摆手,“哎,如今我真是,提起她就头疼。”
“她这性子,如今还在家里就已经如此癫狂,若是嫁入东宫……被那些猫猫狗狗的吹捧过了头,岂非要更加过分?”
他说着,缓缓站起身,在屋内踱步。
阴沉的面容上时不时闪过一抹忧虑。
“且不说她如今如此恨长缨,若是得了势,再得知长缨嫁给傅凌沧的消息,只怕更要对付长缨。”
“就说她这性子,万一在东宫惹出什么祸患,到时候岂不是要给叶府招惹诸多是非!”
“再往远了说,若是以后……照她这争强好胜的性子,党同伐异之争定是无法避免——到时候,我这个当爹的可就不一定能护住她了!”
叶管家已经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缓声道:“老爷是想……推了这门亲事?但是这可是下了圣旨的婚事,只怕是很难推脱啊……”
一不小心搞个抗旨不尊,他们叶府就得先倒一次霉。
叶春寒苦笑一声:“再难也得想办法,否则……我还不想有朝一日,真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那老爷打算怎么办?”
“先拖着吧……况且如今她那副模样,也不可能成亲,先想法子拖上一段时间,待我寻个机会,再同太子提此事。”
叶府不能随便出这个头,但对于太子来说,就简单多了。
当然,这其中当然少不了一番利益交换,且叶府还是处于被动地位之下,但这种时候,叶春寒也只能认了。
叶管家突然道:“其实现在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他并未明说,但叶春寒自然能听出他的意思。
叶长欢如今头发被烧坏了半截,头上有的地方甚至都快秃了,脸上虽然不算严重,但也有一块烧伤的地方——若是不好好护养,以后很可能还会留下一块疤。
这幅尊容,出去见一次人,或是见上一次太子。
太子定然就没了胃口,说不定还巴不得退婚呢。
只是如此一来……
长欢自幼便十分骄傲,十分在意外人的眼光和言论,这对她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叶春寒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她终究是我女儿。”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到了这种时候,也舍不得让她遭受如此诘难。
他甚至已经为叶长欢打算好了以后的路,如今长缨嫁出去了,长欢这性子放出去也令人担忧,不如干脆留在家里,招个身份低一些的赘婿。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归要安全一些。
叶长欢全然不知她爹打算竟然已如此长远。
此刻她正惊恐地看着水面倒影中的人,满脸惊惧和不可置信:“这是谁??不,这不是我,这是妖怪,这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