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四年,这是我出生的日子,也是我父皇大建功名的日子!
武德四年,洛阳虎牢之战,父皇大败王世充、窦建德两路诸侯,统一中原,军功显赫。
而父皇也因此一战,增邑二万户,加号天策上将、陕东道大行台,位在王公上。
《韩非子·功名》:“以尊主御忠臣,则长乐生而功名成。”
父皇说,‘长乐生而功名成’,我是他的幸运,是上天给他的赐福。
汉有长乐未央两宫,盛世长乐,其国未央!
母后说,‘长乐’,这是父皇对我特所钟爱与殷殷期盼。
贞观二年,我受封长乐郡公主,食邑三千户!
我也知晓,按照我朝的规制,公主在出嫁之前是不会得到汤沐之邑(食邑)的,若非父皇对我视若掌上明珠,是断不得违背祖制的。
至于母后所说的殷殷期盼......
“丽质,大哥不饿,这盘果脯给你吃好不好?”
“四哥不喜欢吃甜食,这碗甜汤麻烦你帮四哥吃了好不好?”
“本王告诉你们,谁要是敢惹本王的妹妹生气,本王就敢杀你全家!”
“恒山王的意思,也是我卫王李泰的意思......”
不仅仅是父皇还有母后,从小到大,无论是大哥还是四哥都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生怕自己受了一点的委屈,遭了一点的心气......
这是他们对我的爱,但这,这也是我的命......
......
贞观五年,元日。
在喜庆的新年里,今年的父皇不似前几年般的愁眉苦展,就是满面的欢愉中也带着苦涩的愁容。
去年,盘踞在塞外的东突厥也被父皇击败了,大唐的边塞安宁了,更可贵的是解开了父皇当年在渭水前结下了心结。
去年,非但没有水灾,也没有蝗灾,更是个丰收之年。
如今长安城中的粮价不过三四文一斗,街坊里的百姓都说这是盛世之兆。
我也相信父皇会是一位伟大的明君,会带领我们的国家走向繁荣富强,开创一个如同“文景之治”的盛世。
父皇很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由内而外的高兴。
这也是我许久不曾见到的高兴,我衷心地端起酒杯,倒了一杯葡萄酿,向父皇祝酒。
在此之前,我从未饮酒。
父皇喝了不少酒,脸上红光满面,看到我手中的酒樽,父皇愣了不短的时间。
父皇愣愣地笑了笑声,满脸的笑容更比之前清澈、慈爱,说我长大了,懂事了......
事后,再到母后宫中来请安时,母后也夸我长大了,懂事了......
我促狭笑了笑。
心里默默地诉说道,能不长大、懂事了嘛,已经十岁了,再过两年就要出嫁的年纪了。
母后说,我也到了即将出嫁的年纪,在长安城中的勋贵子弟中,有没有相意的人选作为自己的驸马。
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如今,内外皆平,父皇也将心思注目到我这个嫡长女的身上了,期盼为我寻上一门如意郎君。
我心乱如麻,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一语成谶......
感受着母后慈爱又羞笑的目光,我直感觉面颊火辣,平素伶俐的嘴角也张不开话来。
至于现在也不曾记得当时迷迷糊糊的自己,是如何回答母后......
后来,父皇下诏将咸池殿赐予了我,这是后宫中最繁华的宫殿,也是风景最优美的宫殿。
父皇也下诏为我准备嫁妆,听母后说,父皇打算为我准备的嫁妆,会是永嘉姑姑的两倍。
无论是住上嫔妃才能居住的宫殿,还是嫁妆要超越永嘉姑姑,这在我朝也都是逾制的行为。
我曾想过要推辞父皇的厚爱,但仔细想想,还是应承了下来。
我接受了父皇的诏书,住进了那后宫无数妃嫔都梦寐以求、却无缘所得的咸池殿,也没有反对父皇多准备嫁妆的丰厚。
再有两年,我便要出嫁了,即便贵为公主,驸马为聘,可终究是嫁为他妇。
这咸池殿与那丰厚的嫁妆,是父皇在我出嫁之前的这两年里,对女儿最后的宠爱,不容我辜负。
母后的寝宫内也多出了几本从来没有见过的书,那也并非是什么书册,而是三品大员、公卿侯爵府上子弟的名册。
这段时日里,母后派往宫外的宫人也多了些,来往母后宫中时,能听得宫人私语说起不少宫外的趣闻。
当然,更多的言语,却是说得哪位世家公子的面貌、才学、品行。
长孙冲。
这是父皇母后,思前想后、再三思量为我选定好的驸马。
他是舅舅的嫡长子,我也早有见闻,无论相貌、才学、品行在世家公子之中都是出了名的。
最得父皇母后认同的是,他是舅舅的儿子。
而舅舅既是父皇少小相知的发小,是父皇情同手足的重臣,也是母后相依为命的亲兄长。
嫁到舅舅家里,无论是哪一种关系,嫁到长孙家都不会让我受到半点委屈。
这是父皇母后满心考量为我甄选的驸马,尽管我对表哥,并未心生男女之情,却也没有反对。
自小到大,因为我的身体,父皇母后为我而付出考量的,已经够多的了。
做女儿的,哪能还能有半分的不满足呢。
......
今天,父皇得到了书圣王右军的第一名帖《兰亭集序》,让人来请自己到母后的宫中去品鉴。
老远就听到了自母后宫中传来的父皇不绝于耳的笑声。
父皇十分钟爱王右军的书法,尤其是王右军的飞白体,自小就临摹右军先生的飞白体,并习得一手精湛的飞白之字。
登基为帝之后,父皇更将飞白体定为国家的官方行书,大小官员都要习得飞白体。
不仅如此,父皇更是派人在民间四处寻访王右军父子的名帖,并以重金收购。
受得父皇的影响,无论是母后、自己,还是大哥、四哥都习得一手右军先生的妙笔。
能够拜见右军先生的名帖《兰亭集序》,并将其临摹以供练习,这对我而言也是件难得的幸事。
但在安仁殿外,令我百感交集的,非是右军先生的名帖,而是另外的一个人。
他是程处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