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往朱雀门的安车上。
“刚才你做得不错,主动对程处弼和你皇妹进行了邀请。”
李二陛下斜靠在车上的简榻上,一手撑着脑袋按着太阳穴,一手端着案上的热茶,细微地抿上。
“这多亏了父皇此前对儿臣的提点!”
因为茶碗的阻挡,李承乾看不全李二陛下此刻的面庞,便顺着此前在两仪殿父皇与自己的言语而回答。
他不知道父皇此刻所言,到底是何意:
是看出了自己和程处弼之前的联手,看出了自己对程处弼帮助铲除段纶这个危险因素的感激,还是只是因为单纯的认为,自己和程处弼的关系改善了?
“嗯,不错!”
李二陛下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笑向着李承乾赞叹一句。
自己让程处弼和长乐进宫,这个儿子也能够借着自己这次机会提出邀请程处弼和长乐到东宫。
这便是他真正听取了自己之前在两仪殿教诲他的意见用意,主动和程处弼改善关系,而且机会还把握得如此之好。
但是,他邀请李承乾登上他的安车,可不仅仅是对于李承乾邀请程处弼入东宫的赞扬,更重要的是,他想对李承乾进行考究:
“可之前,朕对段纶的惩处,你可看出缘由来?”
看来父皇并不了解自己和段纶、程处弼之间的事情!
听得李二陛下放开了之前的问题,李承乾暗下放松了心气,但他还没有放下拘谨,恭敬地跪坐在李二陛下对面:
“父皇谋深海川、心藏天地,儿臣窥探不出天机,还请父皇训示!”
“是窥探不出?还是看出了,不敢说?”
李二陛下面色陡然严然,从榻上一把翻起,瞪着李承乾,沉冷地问道。
李承乾紧张地对视着李二陛下,自觉地为李二陛下地凝视而垂下眉宇,拘束着双手,就要稽首而告罪。
他确实看出了父皇的用意所在,当身为人子,如何能面斥其父,身为人臣,如何能面斥其君!
他身为太子,不仅不敢言,更不能言!
但李承乾还没有稽首,李二陛下便已经悠悠笑起,带着期待地鼓励着李承乾说道:
“汝且试言之,言语之后,朕再为汝解答。”
原来父皇是想考究自己!
“父皇所命,儿臣岂敢不从,只是儿臣少不经事,言语之间,若有唐突冒犯父皇之言,还请父皇恕罪!”
听懂李二陛下的意思之后,李承乾的心这才完全放下,但也没有直接回禀而先为自己设好后路,再据理向李二陛下,洋洋明言道。
“依照本朝之惯例,从未有此以傀儡之细小徇私而罪大臣,况段尚书身承国公,位尊尚书,父皇若是降罪贬职,亦可而与之,然罢官贬职,此罚过重!”
“虽父皇以江山社稷而定基调,然儿臣窃以为,父皇乃此以为大道而权鼎,并非是段尚书真正获罪之缘由!”
“今日父皇登程府之门,亲治程处弼之罪,非为治罪,而为彰父女之爱,实是为长乐鸣不平而来!”
李二陛下微微点头,他今日上程处弼家就是为了给长乐过去撑腰的,让程处弼不要宠妾过妻,这是许多人都能看出的事实,李承乾能看出来,也不足为奇。
“然父皇身为大唐皇帝,自当以正义而处失臣,不能以私情而判大臣!”
看到李二陛下点头了,李承乾的心气更坚定了三分,他大可将自己第一个观点,纵情抛出。
“由此,父皇不能以热气球上锦字而惩处程处弼,只能通过我朝之律法对程处弼进行惩处!”
“且父皇对程处弼非是重罚,而是轻责,故儿臣窃料,儿臣所料为实,父皇以为如何?”
“继续说!”
这三个字,虽然简单,却道出了李二陛下的认同。
没错,诚如李承乾所言,他身为皇帝,就算对女儿再好,也不能掺合女儿的家务事为了私情而处罚大臣,那样他就成了无道昏君!
所以,若要警告程处弼,他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而段纶给了他这个理由,虽然程处弼事后,将理由换成了治下不严,但也给了他一个治罪的借口。
在此,他不得不夸奖程处弼一句,程处弼也是聪明,知道接受自己对女儿的维护!
若是不然,他也不妨为了女儿的幸福,做一回昏君,像魏文帝曹丕为了皇室尊严绞杀夏侯尚之妾一般,命人杀了武曌!
“父皇虽爱于长乐,爱屋及乌,亦不便责于程处弼,然父皇于今日程府纳娶之乐盛,而责处于程处弼,对程府而言,亦非小事!”
“踏门而来,面群宾而罪主人,今日程府之威,尽折于父皇之罚!”
“凡家国之事,责大而隐小,若父皇再重罚于一人,则程处弼之罚便为轻,而那重罚之人将代程处弼为众人之舌。”
“所以,父皇重罚于段尚书,乃是对程处弼进行的另一种恩赐!”
“父皇既为长乐打抱了不平警告了程处弼,又没有折损程府之颜面,让程处弼不为此而怠慢长乐,既达到了目的,又没有任何的风险!”
在李承乾看来,父皇之前对段纶的处罚便是高级的‘萝卜加大棒’政策,恩威并济。
给了程处弼罚俸半年、让程府折威的大棒,同时又罢免了上门滋事的段纶,对程处弼进行了另类的萝卜安抚。
有了段纶这个三品大员的革职罢官更为火爆的戏码,程处弼的罚俸半年也就变得轻不可言了。
程处弼治下不严才罚俸半年,段纶以权谋私则直接罢职,这在一般人看来,更是父皇对程处弼的偏爱盛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