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长孙师的有恃无恐,也不同于程处弼的游刃有余,那些收到请柬的荆州世族大都忧心忡忡、战战兢兢。
虽然早已经身处这政治漩涡之中,可他们并没有打算在明面之上和程处弼相对抗。
长孙师背靠着洛阳长孙家,宫中有母仪天下的长孙无垢为靠山,朝堂上有位列宰相、稳坐中枢的长孙无忌为依仗。
但程处弼的出身,同样不凡!
程处弼背靠着混世魔王程咬金,可能还兼仗着七宗五姓之首清河崔家的背景,更是如今李二陛下最为宠爱的臣子。
不过弱冠之龄便已高居三品,还得李二陛下赐婚配嫡长长乐公主。
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俨然成为了青年一辈的领军人物,前途同样不可限量。
身为世家,为了谋求最好的生存条件,最好的选择就是坐山观虎斗,在长孙师与程处弼之间,不偏不倚,作壁上观。
等待着两方较量出结果之后,再追随最后的胜利者。
只是可惜,算盘人人会打,打发人人不同。
程处弼突然发出的请柬,像是一张催命符,强势逼迫着他们在他与长孙师进行选择。
而长孙师,也不甘示弱,让刘捷带话给荆州世家,希望荆州世家做出“明智的选择”。
在两人的强势态度之下,他们必须要在两人之间,做出断绝,选择归属一方阵营。
荆州世家,刘家。
夜已深沉,寒风呼啸,许多人家都已经熄灯灭火,爬上温暖的被榻去休息,抵御这早春的倒春寒。
但刘府的大厅却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列座在刘府大厅的,大都是年过半百但保养极佳的长者,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展露着长期养尊处优的上位者傲然与历经数十年风霜沉浮的劫难者深沉。
“诸位叔伯,长孙长史的话,小侄都已经给你们带到了,或去或留就看诸位叔伯的意思了!”
随伺在刘家家主身旁的刘捷,平静地以自己的方式将长孙师话中的意思,复述给列坐的各个荆州世族的宗主。
“是走一条蓬勃发展生存的活路,还是一条通往悬崖峭壁的死路,就看诸位叔伯的选择了!”
“长孙长史,希望诸位叔伯做出明智的选择!”
尽管刘捷说话的语气非常的平淡,但话语中的威胁气息,都一丝不漏地传入了各位代表的耳中。
各位代表的面庞上都不由得露出苦涩的愁容,双眉深锁,眼眸里的瞳仁阴晴不定......
选择去,便是选择了程处弼,便得罪了长孙师,也许会真如长孙师所言,在荆州的历史上彻底抹去!
不去,便是选择了与程处弼为敌,按今天程处弼敢当着荆州大小官员的面、扇长孙师一巴掌,把荆州都督府参军何涛一顿军棍打残的态度来看,这也是一个不能轻易招惹的主!
这样一个两难、攸关家族生死的选择题,怎么可能轻易地就在一夜之间做出决定?
可,请柬之上的时间却是迫在眉睫,就在明天。
形势比人强,必须两相其害取其轻,在两人之间进行选择!
“既然诸位叔伯做不出决定,不若听小侄一言,不如同小侄一起前往长史府,听听长史大人对是否前往程处弼宴会的意见如何?”
看着众人各带难色,沉默不言,刘捷不动声色地轻声提点一句。
“贤侄说得好啊,对,去听听长史大人如何说!”
“长史大人,或可能给我们指出一条明路!”
“对,对,对,同去,同去!”
刘捷的话,点燃了荆州世族们的一丝侥幸,一时之间,这些世家宗主们,开始喧闹、开始喧腾......
也许长孙师会理解他们的难处,也许长孙师会准许他们接纳程处弼的宴请......
毕竟参加程处弼的一次宴会,也不一定就真的投靠了程处弼,成为了他的人......
“来人!备车!去长史府!”
带着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带着长孙师是“信男善女”的侥幸心理,世家们慌慌忙忙地从刘家告辞,匆匆驾车组团前往长史衙堂。
在刘捷的有意引导之下,世族们在来不及思考的情况下,匆忙之间做下了选择!
只是,他们还不自知而已。
荆州都督府,长史衙堂。
程处弼,某家看你拿什么和我斗!
看着纷至沓来的世家家主,长孙师的眼中飞快地隐去一抹得意之色,故作吃惊的问道。
“不知诸位宗主,深夜拜访,所为何事?”
“长史大人,这新任的安抚使邀请我等明日前往刺史府赴宴,我等一时拿捏不定,故来向长史大人请教?”
一位养气功夫稍差的家主,率先向长孙师禀道。
“某家承蒙诸位宗主抬爱,从京城入职这荆州都督府长史!本以为诸位宗主与某家荣辱与共、祸福相依,没想到诸位宗主俱是狼心狗肺之人!”
长孙师闻声面色一暗,眼角裂开,头发上竖,指着其人,嘻笑怒骂。
“今日程处弼当众于庭中,羞辱于某家!诸位不想着与某家同仇敌忾,却想着交接于程处弼那厮,真是令某家寒心!”
“来人呐,送客!”
骂完之后,长袖一挥,转身即走。
“长史大人,我等不是这个意思,我等怎会是那般背信弃义的小人,实在是程安抚使那边......”
一众家主连忙将长孙师拦住,慌忙告罪道。
“哼......程处弼来这一招,无非是想要借此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让我们内部大乱,好趁机消耗我们。你们去了,正中了他程处弼的下怀。”
长孙师在众人的请求之下,半推半就地转身回来,面上故意带着愠色,喝道。
“你们想想看,要是你们去了程处弼那里,我能不对你们起疑心!”
“这......只是......”
听着长孙师的话,诸位宗主依旧有些左右不定,七上八下。
“听我一言,以静制动,方为上策!他程处弼再强,也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说到底不过是尚未及冠的毛孩子而已。”
长孙师暗下一笑,趁热打铁的说道。
“这荆州,终究是诸位宗主的地盘,是龙来了,也必须盘的,是虎来了,也必须卧着!”
之前的发怒,不过是他化被动,为主动而已。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让送到嘴边的肉,再送出去。
既然这些家主已经到自己的府里来了,自然是要随水推舟,将他们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与自己共舟同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