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跪坐在一旁，不敢插话。
而后起身默默将嬴政拍落到地上的竹简，收拾起来又重新整理放置桌前。
嬴政一个人骂还不过瘾，望着跪坐在脚旁的蒙恬大声问道：“蒙恬，你说他们是不是废物？朕真是白养了他们！”
蒙恬哪敢附和嬴政的话，如果照实回答，届时宫中待卫将今日对话泄露出去，他在外庭以后肯定没有立足之地。
因为但凡跟着皇帝一起骂，那就相当于得罪了全部的大臣！
皇帝当然无所谓，但是他蒙恬只是一个将军，可没有能力抵抗来自大臣们的怒火。
蒙恬当下思索片刻，对嬴政答道：“陛下，臣认为不是三公九卿无能，许是事发突然，大家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好计策而已。”
“是吗？”
嬴政脑海里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整个人冷静下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乱发脾气对旱情蝗灾的发生无济于事。
最终决定，还是要到外面找赵渊再谈论一番。
兴许，他有什么好办法。
嬴政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对正在收拾竹简的蒙恬说道：“行了，这些让宫女来做，你陪朕出去一趟。”
“嗯？？？”
跪坐在地上收拾竹简的蒙恬，身形一僵，觉得陛下现在变得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出宫的频率比以前勤快很多。
幸好赵渊不是女人，要不然只怕会担上妲己那样的名声。
嬴政见蒙恬在那发呆，眉头一挑，催促道：“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磨叽了？”
“这就走，这就走！”
蒙恬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把竹简往桌子上一堆，站起身跟在嬴政身后往宫殿外走去。
同样是那辆老旧的马车，外表破旧，内里却装修的十分豪华，车夫跪在地上，嬴政踩着他的后背上，车蒙恬却直接蹬着车把钻入车厢之内。
年过半百的车夫，见两人上车，慢悠悠的扬起长鞭，赶着老马向宫外驶去。
蒙恬与嬴政两个人坐在里面丝毫感觉不到任何颠簸。
车厢里设计巧妙，有无数暗格，拉开以后有蜜饯与饮水，甚至还有刻满字的竹简用来打发时间。
嬴政坐在车厢最里面，胳膊肘下枕着一只兽皮制作成的软枕，从一上车就不发一言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帝冥思，蒙恬自然不敢开口打扰，老老实实跪坐在一旁，扶着剑柄，时刻保持着戒备。
半响之后，嬴政缓缓睁开眼睛，望者蒙恬问道：“你觉得赵渊这个人怎么样？”
蒙恬先是摇摇头，而后开口答道：“回禀陛下，臣觉得有些看不透此人。”
“哦？怎么说？”
蒙恬沉吟一声说道：“赵渊此人看上去学贯中西，所图甚大，但偏偏却缺少一些上位者的冷酷无情。”
“继续说下去。”
嬴政来了兴趣，开口催促。
他也很想听听蒙恬是怎么评价赵渊这个人的，是否与自己所想相符。
蒙恬脸色认真了起来，低声答道。
“赵渊此人虽有谋反之心，可却心地善良，以臣来看，他似乎并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我觉得他想做侯爷，却不想做皇帝这件事，可能是真心话。”
嬴政一边听蒙恬说话一边微微点头，似乎是很赞同。
“此人格局宽广，心地仁慈又才思敏捷，陛下可以收之用之。如此，对我大秦江山与黎民百都有好处！”
蒙恬言罢，又恢复谨慎的神色，垂头不语。
在他看来，如果赵渊能够被嬴政收服，对天下百姓与赵渊自己都是一件好事。
嬴政轻轻点头，而后眉头一皱，又摇一摇头。
对于赵渊这种人才，他相信每位君主都喜欢将其纳入麾下，为自己出谋划策。
但，良禽择木而息，皇帝在选择臣子的时候，臣子也在选择皇帝。
以赵渊的能耐，想要做官，轻而易举，甚至位列三公九卿，也不是不可能。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再加上前几日赵渊酒醉时说的那番话，让他明白此人是一只向往自由的苍鹰，而不是让豢养的金丝雀。
赵渊他性格淡然，处事随意。
如果将他召至朝廷做官，他同不同意尚在两可之间。
而且，君臣有别，一旦摊牌，近三十年来未曾感受过的，如朋似亲的感觉，到时候也可能没了。
嬴政知道孤家寡人的滋味是非常不好受的，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体会的。
蒙恬见嬴政沉默半响，怔怔出神，他鼓起勇气，轻声试探道：“陛下，可是你不肯？”
嬴政摇摇头，轻笑道：“非是朕不肯，而是赵渊此人性格淡然，即使将他招至朝廷，他也未必会来做官。”
“那倒是……”
蒙恬嘴角噙着一抹苦笑，非常认同秦始皇嬴政这句话。
在他想来，大秦江山在赵渊眼中已经处在随时崩溃的边缘，他怎么可能会淌这趟浑水呢？
马车外，喧闹声逐渐热烈。
嬴政用手指夹住卷帘向外瞄了一眼，看着平民百姓这平凡而又充足的生活，微微一叹，将帘子放下，对蒙恬继续说道。
“官场复杂形势，行事如履薄冰，赵渊心地善良，并不适合在官场混迹，他……好像并不太擅长勾心斗角。”
谈话间，马车临近酒馆，车厢外喧闹声好像更嘈杂了一些。
蒙恬打趣道：“陛下，现在看来赵渊做生意似乎是把好手。”
嬴政哈哈一笑，待车辆停稳，率先钻出车厢，跳了下来。
今天店里的生意似乎很好，赵渊亲自在一楼大厅招呼客人，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一股潇洒的味道。
忽然他看见刚从马车下来的嬴政与蒙恬两人，迅速将正在招呼的客人转至小二身边，自己亲自出去迎接两位贵宾。
“啊哈，赵先生，老蒙！”
赵渊自来熟的上前对两人勾肩搭背，扭头对嬴政说道：“老赵，你不会是属狗的吧？鼻子这么灵！我这刚弄出点好东西，你就来了！”
蒙恬更是下意识的将手搭在了剑柄之上，堂堂一国之君，大秦始皇帝，岂容他人如此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