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老莫欺少?
方钦明看着邓少钧的身影,消失在湖心岛,嘴里默默念叨他临走留下的这句话。
为什么只能欺老,莫要欺少?
因为年轻人,才有希望,才有无限可能。
老了,人生已定,没有多大机会折腾出浪花来。
这话深深刺中了方钦明的内心,他突然忍不住飘出几滴眼泪。
修仙之事,有进无退。
入山的弟子,十个有五六个,终身止于练气境。
筑基弟子,算是幸运者,然而不入金丹境,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苦苦修行百年,只赚得满头银发。
上不着天,下不落地的境况,最不是滋味。
老了,就没人在乎你了。
因为老了就代表着毫无希望。
师兄弟四人,看着邓少钧孤傲的背影,心里都备受打击。
愤怒,失落,伤感,交织在一起。
“算了,这个年轻人,暂时不跟他一般见识。”
“哼,等你能活到我们这个岁数,再来嘚瑟吧!”
……
邓少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次修炼《水月心法》。
今晚恰好是个满月,月明星稀,天空澄净,水波不兴,所有的仙鹤都在对岸草丛中睡觉,那一刻,感觉又回到了祖洲的恶雾森林。
当初,也是在这样静谧,安全的时刻,他才冒出头来。
那种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湖心岛很小,并没有多少空地,自己盖木棚房子还占了一块,就只有喂食仙鹤的那一块了。
地上斑斑点点,都是鹤翔。
不过邓少钧并不觉得脏,仙鹤是吉祥之生灵,它的翔,习惯了也不臭。落到了地上,与泥土何异?
坐在地上,运转心法。
只运转了一遍,身体内部似乎有潺潺溪流,又似涓涓涧水,在扣关而行,比起白天那几次,力量又加了几分。
果然,天池是水系宝地,灵气异常充沛。
因为金羽宗除了灵玉仙子,当年练了一阵子水系心法,从此再没有人不务正业,这地方就没人用了,闲置多年,灵气比其他宝地浓郁。
今天让他得了便宜。
运行了三遍后,浑身发出一丝白光,就好像夏天蒸馒头,一层层的白雾。
四周有轻微的灵气波动。
他心里一惊,我曹,练气境了。
《水月心法》是初阶水系心法,适合入门,也没练几天,竟然轻松开了这条灵脉。
这样一来,他就有了木系、火系和水系三条仙根了。
高兴了一阵,忽然又觉得不大爽,因为其中大半的功劳都该给姚意。
“或许,我也有一点点天赋,不是白得的。”他宽慰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他起来后,又运转了几次心法,身体非常舒畅。
运功自查,那些损伤,似乎轻了许多。
仅仅两天时间,就有如此大的效果,他对未来生活,又充满了期待。
接下来三天,他都利用姚意的力量,踏水而行,提着两大桶食料,往来小岛和岸边。
第四天,他练气境就到了五层。
然后,他发现,自己在施展踏水诀的时候,脚底下没有那种被托住的感觉了。
再然后,他发现,自己的修为增长,没那么快了。
仔细一想,得出结论,姚意为了不浪费修为,在前期助他突飞猛进,等到了练气五层,能够负担得起这个重量,他就恢复了寻常状态。
这是个很合理的解释,不过没法询问姚意。
一个月后,水系心法修到了练气七层,他能轻松地拎着两大桶食料,在水面上快步而走了。
灵玉仙子做的灵舟,早就送到了天池,方钦明这才拿出来,但邓少钧已经不需要了。
……
再过一个月,邓少钧的水系心法修到了练气九层。
两个月就到练气九层,这种速度简直惊世骇俗。
充分说明姚意的实力有多强。
修得越快,他心越惊。
化神境,到底有多强?
真的重生之后,他要是做出什么事来,天下何人能挡?
他内心忐忑,与这样的大佬为友,当然是呼风唤雨,横行天下。但自己……算是得罪过他吗?
假如他重生了,拿自己第一个开刀怎么办?
一个难以捉摸的大佬啊。
不过这些担心,也只是在心底一闪而过。
现在能怎么做?没有法子的事情就别去想了。
顺其自然,如果命中如此,那就如此吧。
想到“命”这种东西,他忽然想起了吕武。
吕武一直很赏识他,但那是在他“走火入魔”之前。
他学到了《太乙经》,讲的都是阵法。但吕武说过,阵法在他眼里,不过是末学,只有“数”,才是真正核心之学。
“数”术可通天命。
但自己如果不能恢复,大概,他也不会再进一步授予自己新的绝学了。
以后一定要学到吕武的“数”学,给自己测一次命。
数通天命,不可轻测。一辈子能给自己测一次,就是极大的福缘了。
凡间那些算命先生,天天给人算命,如果是真的,早被天雷劈死了。
低级的卦师,除了不能算天命,基本上都够了。想要达到测算天命的能力,最低也得是金丹境以上。
金丹者,已经遭了一次天劫,命够硬,所以才可以玩这些。
……
练气九层,体内的损伤几乎清除干净。
精神面貌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身上的肉长回来了,没那么瘦瘪了。
精神一好,人就没那么颓废,也就讲究起来,开始嫌弃仙鹤了。
平日把食料带到湖心岛上,摊在地上,引群鹤来吃,上千只仙鹤,挤得水泄不通。
开始的时候觉得很新鲜,也不讨厌,也没力气去讨厌。
渐渐地,他觉得自己不能生活在粪坑边上。
看着地上的鹤翔,有些不爽了。
心里一动,要不,试着改变仙鹤的喂食方式?
他提着桶,在湖面上缓步行走,悄悄来到鹤群密集处,喊了一嗓子:“喂!”
呼啦啦——
鹤群受惊,一飞冲天。
他不死心,又转到另一处鹤群密集处。
“诸位,我来送餐了!”
鹤群盯了一眼他手里提着的捅,呼啦啦冲上天,飞到另一处落下。
“不识抬举!”
“我是好心送餐来的!”
他嘟囔着。
这样不行,仙鹤不配合。
干脆不靠近它们了,站在水面上,吹个口哨:“都看好了,你们的美餐来了啊。”
小小地抓了一把,使劲一扬,往天空抛洒食料。
食料被抛上百米高空,在阳光里闪着七彩的光。
它们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呱咕——”
几只仙鹤看到了他的奇怪举动。
一只仙鹤腾空而起,一口叼住了一颗食料。
其它的落入水中,溅起一阵水花。
“呱咕——”
一群仙鹤冲天而起,狠狠地冲他俯冲过来。
伸长了脖子,要啄他。
邓少钧慌忙抓了一小把,往空中使劲一扬。
“对不住,不是我浪费,咱们换一种就餐姿势好不好?”
食料在空中散成一片迷雾。
俯冲的仙鹤一看,放过邓少钧,去追逐食料。
那些落到水中的,没有沉下去,而是漂在水面,仙鹤伸颈入水,去啄食。
邓少钧一看,这些仙鹤上道了,非常高兴。
提着桶,在水面快步走,一边走,一边往天上抛洒食料,越抛越高。
那些仙鹤在天上盘旋,就等着他抛洒食料。
“好玩吧?呵呵。”
一把一把往天上扔,吃了食料的仙鹤自觉飞远,没吃到的就跟在他头顶飞舞。
邓少钧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引起鹤群如此轰动,并且能听从他的指挥,他仿佛回到了儿童时代。
在水面上,快步滑行,几乎是跑了。
水系练气九层的修为,不能支持他这么撒花,一脚高一脚低踩入水中,鞋子,小腿,都沾湿了。
但他毫不在乎。
闷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想到个好玩的项目,可不得玩够了。
……
“师兄,师兄,那小子在干什么?”
“谁知道,疯了吗?”
“难道又走火入魔了?”
“哦?是吗?那咱们得走远点,免得还要去替他收尸。”
……
终于,邓少钧把两大桶食料都抛洒完毕,走回岸边,放好木桶。
方钦明几个人,偷偷看他,红光满面,一点也不像走火入魔,反而活蹦乱跳的,不禁窃窃私语咬耳朵:“回光返照吗?”
他们打死也不敢相信,走火入魔的人,两个月就能好得了。
如果再知道,他三条灵脉,都是筑基水准了,估计得当场气得去世。
天道何其不公!
“师兄,这个姓邓的,如此作弄仙鹤,这个要管吗?”
“当然要管,看我的。”
在邓少钧要走的时候,方钦明四人上前,叫住了他。
“邓师弟,你刚才这是在干什么?”
四人脸色阴沉,语气却极其平淡,看不出任何找茬的意思。
“喂食啊。”
“为什么要如此惊扰群鹤?”
“嗯,换个喂食方式而已,不行吗?”
“喂食的一套程式,都是前辈传下来的,你不要随便改。”
邓少钧心里暗骂,还真是找茬来的,这角度刁钻啊。
“难道我换了喂食方式,仙鹤就不吃了吗?没看到它们吃得多欢。”
“呵呵,我只是善意提醒而已,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可得负责。”
“这能出什么问题?”邓少钧心中冷笑。
“好,没问题就好,那,你回去吧。”
告辞!
邓少钧转身就走,莫名其妙。
……
方钦明突然的诘问,并未影响邓少钧的心情。
无聊的纠缠,除了暴露他们依然想找茬的内心,能有什么用呢?
老子又没让仙鹤饿着,站着喂,趴着喂,有区别吗?
你想告状,怕是也没人理吧?
休息了一阵,玩心未歇,想起《水月心法》中附录的一些水系法术,也没玩过,不如试试。
最想试的就是水遁术。
五行法术,都有相应的遁术。
他天生自带木遁和土遁,后来又学了人族的木遁和土遁,已经非常纯熟了。
《三昧真火》当中也附录了火遁术,还是高阶火遁术,但从来没用过。
因为没有使用的场景。
如果他还在森林中,这个火遁术倒是有非常大的作用。遇到山火,能借火势逃遁。
他在恶雾森林没遇到过大山火。
因为,他生活的那一块地方,被他弄得基本上寸草不生,没东西可烧。
而在金羽宗,更不可能发生火灾了。
现在,可以先试试水遁术。
当即走到湖边,念动咒语,往水里一钻。
“咚——”
不是落水的声音,而是撞到了铁板。
两眼直冒金星。
然后,沉入水里。
他赶紧爬上来,摸着头,竟然撞了个包。
念错咒语了?
入水姿势不对?
难道要306d转体720度入水?
他仔细翻看书上记载,念了10遍,确定没有念错。
重新来一次。
“duang——”一个重重的声音从水下传来。
他撞到坚硬的水面,然后落水了。
百思不得其解。
在水面划了几下,确切无疑是真的水,没结冰。
但是,不能水遁。
忽然明白了,天池是受到法力禁制,不能水遁,但是可以游泳。
为了证明这个想法,他顺着天池出口,到了下面一条小山涧中。
水遁。
只觉自己似乎化身成了一条鱼,顺着山涧,一个出溜就到了几百米远的地方。
水遁术完全没问题,而且还挺实用。
以后行走江湖,比乘船快多了。
“我了个去,这池底下一定有什么秘密。”
“水面之上,可以用踏水诀,但是不允许以天池水体做为水遁的媒介。”
想起药伯提起的《荣枯回春术》,难道是为了保护这套法术?
这天池还真有点意思,得空要好好查一查。
算了,今天玩够了,回去休息。
……
方钦明几个人,一直在监视他,看着他走到天池出口,突然不见,然后,突然又回来了。
“师兄,这小子又闹什么幺蛾子?”
“一会儿游泳,一会儿又能在水面上撞个满头包。”
“这到底是什么法术?”
方钦明看得眼睛冒火:“谁晓得这孙子在干什么。”
他仰头长叹,自从这孙子来了这里,咱们都不敢开酒席了。
灵魂深处一股酒香飘出来,引得嘴角微微上翘,抽了一下。
平静的日子被生生打破,实在受不了了。
“为什么非要选在天池苦修?”
“天云山那么大,有水的地方也不止这一处,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难道就是为了来欺负我们几个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