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的地点是一间茶室,对县城来说,还算是比较高档的地方。
等赵知来两人到的时候,孙老三还到门口迎接,并热情地打着招呼,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
孙老三有些胖,挺着肚子,手上戴着佛珠,露出刺青。
而佛珠与刺青,像是充满诡异的慈悲,如此画面,让赵知来心中一紧,似乎不是善茬。
孙老三始终满脸笑容。
“朱总啊,我这想见一面,还真不容易啊!”
姐夫客气道:“老早就想拜访孙总,不是没门路吗,你昨天这么一说,我就立马来了。”
孙老三笑容更深了:“这位是……朱总,不介绍一下?”
“哦?”姐夫装着想起来的样子,“这是我小舅子,来见见世面。”
赵知来也适时地打着招呼:“孙总好!”
“你好!你好!”孙老板一脸赞赏,“小伙子真精神,朱总,你小舅子不错。”
赵知来只能笑一笑,不好接茬。
而姐夫历练一段时间,跟以前算是判若两人,说话也要得体不少。
“哪里!哪里!要是他做得不好,尽管批评教育。”
两人又是一阵相互奉承。
孙老三随意地问道:“朱总,你们大老板为什么还没到啊,事情耽误了吗?”
姐夫歉意地笑笑,心想大老板就在旁边,早就来了。
“孙总,实在非常抱歉,大老板很忙,人刚上飞机,要飞国外谈事,所以,让我说一声,不好意思,还请孙总原谅。”
孙老三脸上露出一丝不满,但转瞬即逝,若不是赵知来观察细致,根本发现不了。
他立即装出遗憾的表情。
“那真是可惜了了,还想向大老板讨教生意经,很遗憾啊!”
姐夫再三抱歉,孙老三一直说可惜,双方都很客气。
就这样,几人一起进来茶室,各自落座,等茶艺师表演一回茶道,孙老三便让她退场,自己亲自斟茶。
只是,孙老三的形态动作格格不入,与茶室的风格相去甚远。
他或许拼命地想融入进去,但钱并不能改变气质,整体仍然显得不伦不类。
几杯茶水下肚,谈话的气氛就此展开,一开始同样是宾客尽欢,气氛融洽。
“朱总,我听说你最近到处买粮食啊,怎么样了,都买到没有啊?”
“孙总,你可能听错了,我这边只负责取货,具体到采购,还是有另外的人负责,我就是找人运一下。”
孙老三笑着说道:“朱总,你这不地道啊,跟我打马虎眼呢,我可是门清啊。”
姐夫却一本正经:“孙总,真不是我,我真做不了主,我就是一个采购员,跑跑腿而已。”
“不妨事,哎呀,我就是开开玩笑,你看你,还较真。”
“这不是怕孙总多心吗,我要是能做主,肯定就找孙总买,行不行?”
孙老三哈哈一笑:“那我就以茶代酒,祝朱总早日高升,来,喝茶。”
姐夫同样说道:“那我就也祝孙总发大财,永远都顺风顺水顺财气!”
孙老三很是豪爽:“都一样,都一样,来来来,小舅子也来,我们以茶代酒,大家痛饮一杯。”
赵知来随即举起茶杯,跟孙老三碰了一下。
只是心里不断地泛着嘀咕,好好的一个茶室,让孙老三搞成了酒场,看样子,骨子里的东西没办法,秉性很难有所改变。
又是一阵拉关系。
孙老三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之后,那是一个手串,跟他手上一样。
接着,孙老三很随便地拿了出来,递给姐夫。
“朱总,你给我鉴赏一下,他们说是小叶紫檀手串,我也不太懂,你给看看。”
姐夫赶忙双手接了过去。
“孙总啊,这样贵重的东西,我哪里见过,看不来。”
孙老三觉得不值一提:“哪里贵重,也就一万来块,说是金星瘿子,我也不懂啊。”
姐夫说道:“孙总,你还是收起来,这一万块的东西,也不是小数。”
“朱总,你要是看得上眼,这手串就是见面礼,咱哥俩特别投缘。”
“别别别!这不能要,太贵重了,孙总,你好意,我心领了,我不能要。”
孙老三装作生气的样子。
“那是朱总不给我孙某人面子啦?”
姐夫忙赔礼道歉:“哪有的事,孙总,我一直对你敬重有加,绝对真心实意。”
孙老三豪气地大手一挥。
“既然敬重我,那我就不客气啊,今天,我就托大喊一声老弟,朱老弟,当哥哥的,跟你见面,送给弟弟见面礼,总不过分吧?”
姐夫非常谦逊。
“孙大哥,我很荣幸,你能做我大哥,也很荣幸,我能做你小弟,但是呢,这个手串还是不能收,太贵啦!”
两人又是一阵兄弟和睦之情,到最后,姐夫无论如何都不收礼。
但是两人关系貌似迅速拉近,哥哥弟弟叫得不亦乐乎。
“朱老弟啊,哥哥现在有些难言之隐,不知当说不当说?”
姐夫拍着胸口:“孙大哥,尽管说出来,要是小弟能帮忙,绝不二话。”
“朱老弟啊,你还确实能帮上忙?”
“孙大哥,不会是粮食的事情吧,我真做不了主。”
孙老三说道:“我没让你做主,只要你帮我介绍一下,让做主的人来聊聊,这总行了吧?”
姐夫有些为难,做主的人就在旁边,他该怎么说呢?
只是孙老三不见姐夫回应,眉头逐渐紧锁,像是不太满意姐夫的反应,而且还一直拒绝拉拢,已经让他的耐心消磨不少。
赵知来适时开口,替姐夫解了围。
“姐夫,要不我们先去看看,看大米如何,然后再告诉大老板,只要合适,哪里买不是买,对吧?”
姐夫就此回答道:“这行啊,不知孙大哥,觉得如何?”
孙老三稍微皱了皱眉头,迟疑一下:“也还行吧,那你们跟我来,我们去现场聊。”
三人于是开车去了一座仓库。
那里面堆了不少粮食,走到一袋前面,孙老三将粮食掏出来,让两人看看。
“怎么样?粮食还行吧?”
赵知来摸了摸,感觉跟一块五那种差不多,随即示意姐夫问价。
“孙大哥,这个粮食价位多少?”
“朱老弟,我这个粮食啊,你买得多,肯定便宜,放心吧。”
赵知来趁机问道:“如果拿三百吨的话,那大概一斤多少钱呢?”
孙老三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看样子被数字诱惑到了:“你看这样啊,这个米,超市要卖两块五一斤,我给你们两块,就算亏本,也不能让朱老弟为难,对吧?”
赵知来心想你真狠,以次充好,说不定成本还要更低。
就算是一块五成本,一趟下来,你就得挣上三十来万,哪有这样的便宜事情。
赵知来又示意姐夫不要买,但在现场,姐夫还是任真地检查一遍,并且拍了照片,说回来让大老板决定。
并且让孙老三放心,一有消息马上回复他。
赵知来明白姐夫的处理很成熟,不会当面驳对方的面子。
不过,赵知来打定主意,先拖着,能托一时是一时,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处理。
只是有时候,事情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姐夫原先那个超市负责人打来电话,告诉姐夫,说他们已经定好了大米的采购方,不能再买了。
等姐夫追问的时候,对方只是说是上面下达的指示,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无独有偶,赵知来的电话也响了起来,米店老板同样说不要米了,甚至不等他说话就挂断了。
然后,两人持续接到电话,都是说粮食的事情,不再要了。
等到刘长明打来电话,才隐晦地提醒赵知来,问他为何得罪了孙老三,说那家伙可不简单,嘱咐他悠着点。
“姐夫,这个孙老三的关系很广啊,还都卖他面子。”
“知来,恐怕不只卖面子的问题……”
接下来几天确实发生不少事情。
赵知来不信邪,去外地买了粮食,请当地司机送货,但司机到这边却被通知货主欠钱,要是再来就扣货,不给运费。
并且还让司机转告同行。
如果司机不照做,孙老三一群人也不用强,但是会恶心人。
他们就会偷偷搞破坏,扎车胎、半夜偷油……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反正会让司机倒霉,搞得人焦头烂额,还耽误功夫。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没人接货了。
事情远没有结束,现在,赵知来去农贸市场批发粮食,都没人卖给他们。
去超市买又很不划算。
到最后,孙老三甚至派出几个喽啰,就在他家不远处,支一个棚子卖水果。
目的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