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日，在谢云煜看来，一日时间过得飞快，从文书中伏首再抬头，还没处理多少政务，就到了散衙的时间。


    可现在，谢云煜时不时地便要看一眼日晷，推算距离裴清出宫还要多久，一个时辰能看个五六次。


    大理寺卿一开始还以为谢云煜是身体，所以想快点散衙休息，后来才知道他是在算要过多久才能去接裴清出宫。


    大理寺卿听谢云煜说完，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把之前担心谢云煜身体，而多拿的那些政务重新摆回他桌案上，让他处理完这些再走。


    看着大理寺卿气哼哼搬来的这些政务，谢云煜无奈笑笑，加快了处理速度。


    等裴清出宫的时间到了，谢云煜也早早赶着马车到了东宫门口等待，另外两位伴读家中也派了马车来接，只不过接的人就是府上的管家。


    远远地，谢云煜就看到裴清和另外两个少年郎朝这边走过来，三人似乎还在说着什么，而裴清表情也没有早晨时的那般紧张。


    裴清和高岩聊完一句，一抬头就看到宫门口长身玉立的谢云煜，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裴清的本意是想快点到谢云煜身边，今天算是他穿过来后，离开谢府最久的一段时间，有点像是刚离巢的幼鸟，在外面不安了好一阵，见到亲鸟后就想要靠过去。


    只是刚下落一场小雪，地上格外滑溜，而裴清又冲得太快，以至于他到了谢云煜面前想要停下来，却发现脚下打滑得厉害，根本没法停。


    就在裴清以为自己要摔一跤，暗自庆幸还好今天穿得厚，哪怕摔一下也不会太痛，一股向上的力扯住他的后衣领，然后硬生生地将他提了起来。


    “下次多注意脚下。”谢云煜也很想裴清，自然不忍心责怪对方莽撞，只能叮嘱对方。


    裴清乖巧点头，他也没想到地上会这么滑。


    高岩看到裴清脚下一滑的时候刚想过去帮忙，见谢云煜拉住了他才停下动作。


    周凌看着裴清和谢云煜的相处画面，眼底闪过一丝艳羡。


    其实裴清在世家子弟中也挺有名气的，当然不是因为这次的事，而是因为对方的处境。


    作为幼子，被宣平侯留在京都，托付给忘年交好友，怎么看怎么有些可怜，可除了没有待在父母身边，对方得到的爱一点没少，每年都能听说宣平侯又给幼子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甚至听说宣平侯长子在边关奋勇杀敌，就是为了给自己挣一个爵位，然后把宣平侯的爵位留给裴清继承。


    这个消息周凌也不知是真是假，可要是真的，真是能让一帮世家子弟羡慕死。


    坐马车回家的路上，裴清翻出太子送他的点心，让谢云煜尝尝看，他觉得特别好吃才带回来的。


    谢云煜看着这一碟点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询问是怎么回事。


    裴清兴高采烈地将这一天发生的事给谢云煜说了遍。


    裴清自我感觉还挺良好的，没进宫的时候感觉很紧张害怕，现在就……还行。


    至于说太子的问题，裴清觉得太子还小，麻烦也不至于那么快找上门，最重要的是提高警惕。


    当然，这也有点自我安慰的意思，毕竟伴读当都当了，还能怎么样。


    裴清觉得还好，但是这一天的经历听在谢云煜耳朵里却是有些惊心动魄，好几次呼吸都顿住了，而听到最后，看着裴清的笑脸，谢云煜也只能说，傻人有傻福。


    谢云煜的眼神变化很明显，裴清感觉到不对劲，纠结地问：“有哪里不对吗？”


    谢云煜顿了一下，无奈叹口气：“没什么，只是清儿还挺受欢迎的。”


    裴清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觉得谢云煜想的可能不是，但是他也没有去多想，多想无益，如果谢云煜想让他知道，那肯定会告诉他，不告诉他也是为了他好。


    裴清想得没错，谢云煜之所以没有将看出来的信息告诉裴清，也是考虑到告诉裴清可能会弄巧成拙。


    对于一般人来说，说透事情有利于对方成长，而对于裴清这种直觉系小动物，没有说透前他迷迷糊糊地前进，反而能走对，其他人也能包容，可如果对方懂了，行动反而不那么自然。


    谢云煜看了眼裴清，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吃起带回来的桃花糕，果味香浓，确实味道不错。


    裴清说着也有点饿了，不过看到桃花糕就五块，咽了口口水还是没有拿。


    他的小动作哪里瞒得过谢云煜，谢云煜心底微暖，拿起一块桃花糕，往裴清口中一塞：“馋猫，吃吧。”


    裴清嘿嘿一笑，没能拒绝美食的诱.惑，小口小口的吃着糕点，他不能多吃，待会还要吃晚饭。


    用过饭后，裴清去书房，拿出周凌给的记录抄起来，一到这时候裴清就庆幸，还好原身的毛笔字技术他继承得很完美，要不然知识忘了，字也不会写，那真是成了彻头彻尾的文盲。


    裴清越抄越佩服周凌，教书师傅讲得还挺快的，周凌用毛笔记录都能完全记录下来，这本事太强了。


    周凌记录的内容不少，裴清只感觉抄了好久，发现才抄了三分之二，而外面天色早黑了，烛光昏暗，眼睛发酸发胀。


    意识到眼睛不舒服，裴清赶紧放下毛笔，做了一套眼保健操保护眼睛，这要是得了近视就麻烦了。


    “清儿，你……”谢云煜一进书房就看到了裴清略微怪异的举动，有些奇怪。


    “我在揉捏眼睛边上的穴位，刚才写字太久了，眼睛都有点酸胀了。”裴清解释道。


    谢云煜明白了，他平时眼睛疲累也会捏一捏，走近看到裴清抄写的好几页纸，问：“这是今日的功课？”


    这未免也太多了些。


    谢云煜有些不满，虽说他求学时功课比这还多，可是在他看来裴清身体刚好，以前学业也不重，突然做这么多功课，未免太辛苦了。


    裴清摇头解释了起来，说到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一总结，裴清感觉自己是真惨，白天上课不能走神摸鱼，但是因为跟不上，晚上又得继续学，这不快过成古代版的高中生活。


    最主要是抄写也太累了！


    裴清甩了甩手腕，一直持笔是真酸，想到接下来的三分之一记录，裴清就想哀嚎一声。


    他这也太……


    等下，裴清忽然想起来，他又不是纯纯古代人，他不能想个办法，给自己开个挂吗？


    毛笔写字累，但是别的笔会轻松不少。


    裴清一下子就想到了替代品，排除掉古代工艺做不出来的笔，羽毛笔和铅笔出现在他脑海中。


    羽毛笔可以蘸取墨水使用，而且制作起来也比较简单，只需要有羽毛就行，至于铅笔，做起来虽然麻烦点，但是如果一口气做不少，那用起来也轻松，而且可以限制使用点，一支笔走天下。


    用这两支笔写字的话，他还可以速记，等于上课的时候就能记下师傅的话，哪怕有点没懂，看一眼记录就懂了，也能跟上对方的思路，这样就不要借周凌的记录回来抄。


    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对方也会烦的，说不定他记得快，周凌还要来问问他呢？


    裴清沉醉在美好的畅想之中，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很快现实就把他从快乐中拉回来，裴清叹口气，决定先抄完，然后再去做笔。


    刚要回到书桌前，裴清就发现谢云煜坐了过去，正在帮他抄着剩下的内容。


    和裴清相比，谢云煜的速度就快多了，没一会儿就将剩下的内容抄得差不多了。


    这么溺爱孩子真的好吗？


    这要是别人被溺爱，裴清大概能说出一大堆溺爱孩子不好的原理，可现在自己作为被溺爱者，裴清觉得很快乐，心底美滋滋。


    谢云煜看他这么傻乐，很想说只有这一次，明天开始就饭后开始抄写，这样也不至于全放晚上来写。


    只是看裴清那么开心，还是没有出声破坏他的快乐。


    替裴清写完，谢云煜也要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裴清没有继续打扰，而是出去给自己做羽毛笔，也想让谢云煜惊讶一下。


    至于说来历，裴清这些天看过不少书，或许因为是书转化成的真实世界，不少和时代不太符合的发明，发明人都说是梦中看到的，那他也可以来一个梦中看到。


    裴清让管家给他找来一堆鹅毛以及河沙，挑出长度和硬度都适合的羽毛，将根部和羽毛管内部清理干净，这时河沙也已经热好了，裴清将几根挑出来的鹅毛根部插.进沙子中。


    加热鹅毛时沙子最适宜的温度是一百七十度左右，但是裴清现在也没有温度计，只能估摸着和自己之前做时热度差不多，然后等了快二十分钟。


    等鹅毛冷却后就该削笔尖了，但是看着匕首，裴清比画了几下，还是不太敢动手，这匕首太锋利了，他也不熟练，万一割伤自己就惨了。


    最后还是护卫动手，听从裴清的指挥，就爱那个笔尖和墨水槽什么的都削了出来。


    不过他刚削一根鹅毛，就被裴清拦住，拿着新削出来的鹅毛笔蘸取墨水，在纸上书写起来。


    之前管家护卫都不知道裴清是要做什么，只当对方是闹着玩，可看到裴清用羽毛在纸上写出字来，而且字看着写得还不错，才反应过来这是做笔。


    管家瞪大了眼睛，看着裴清手里的羽毛笔半天反应不过来。


    裴清又多写了一会，感觉除了需要不断蘸墨以外，写起来没什么别的问题，就让护卫照着刚才的方式继续削鹅毛。


    不知道是在做笔时，护卫的手很稳，可现在，想到自己居然是在做新笔，护卫的手都有点发颤。


    他小时候也在私塾上过学，只可惜笔墨价格昂贵，负担不起，草草地认了几个字便离开了，当时若是有这种羽毛做的笔，他说不得还能多继续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