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黄海川坐车从溪门回宁城，提前来到了李中民秘书所说的海丰酒店，心里虽然已经料到了李中民这趟请自己出来的目的，黄海川依然是不得不来赴宴，再怎么说，李中民的身份摆在那，市政府副市长，黄海川再目中无人，也不至于直接扫了对方的面子。


    黄海川先到包厢没几分钟，李中民也到了，其秘书江华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房间的黄海川，随即将门拉上，人在外面守着，包厢里就剩下黄海川和李中民两人，李中民淡淡的冲黄海川点了点头，“没打扰黄县的工作安排吧。”


    李中民的态度看不出有任何情绪，甚至从其还能主动问候黄海川，根本就瞧不出他对黄海川有极大的成见，王庆面临着故意杀人的起诉，外面养着的小情人王婷这几日总要在他耳边念叨王庆的事，李中民烦不胜烦，今天终于决定亲自见黄海川一面。


    “李市长说笑了，下班时间，哪有什么忙不忙的，能跟李市长一块吃饭，是我的荣幸。”黄海川站着等李中民先入座，面上保持着对李中民的尊敬，心里却是做好了应对的心理准备，甭管李中民是不是要以势压人，黄海川坚决不会妥协。


    “我还怕打乱了黄县的安排呢。”李中民不可置否的一笑，率先坐下，冲黄海川也点了点头，示意黄海川也坐下。


    没有客气，黄海川拉出椅子坐了下来，从李中民的口气，黄海川已经听出了对方的些许不满，心里头没有太大的意外，黄海川依然是面带微笑的坐下，他驳了李中民的面子，也不指望对方还能有一副热情的态度。


    酒店是李中民平日吃饭的定点酒店，服务员上来，李中民只是说按往日的菜式上一份，包厢里随即只剩下两人，气氛微微有些沉默，黄海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李中民，敌不动，我不动，若是李中民不主动开口，黄海川也不打算先开口提王庆的事。


    饭菜一一上来，酒店的老板起初还进来敬了一杯酒，然后就识趣的离开，李中民和黄海川喝了杯酒，时间就这么平静的过去几分钟，正当黄海川琢磨着李中民的心思时，李中民突地开口，“黄县，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这样的一个数据，咱们宁城市有600多万的人口，去年全市共发生各类交通事故9800多起，死亡1305人，受伤8600多人，平均每天差不多有四人因为交通事故而死亡，有二三十人因为交通事故而受伤，这只是我们宁城一个地级市的交通意外伤亡数据，如果是算全国范围，每年因为各类交通事故而受伤和死亡的人数将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据，黄县，你认为呢。”


    “确实是令人震惊的数据。”黄海川神色凛然，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关全市的交通伤亡数据，仅是宁城一个地级市，每天就有接近四人因为交通意外而死亡，这样的一个数据摆在眼前，令人震惊得有些麻木，天天都在死人，生命如此脆弱。


    “是啊，数据让人很震惊，但其实看多了，也就是一堆数据，黄县，你说是不是？”李中民深深的望了黄海川一眼，“不用说在全世界范围内，只算咱们国家，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因为交通意外死亡，时刻都有人在死去，其实死一个人真的不算什么，有些事情没必要太较真，死的人都死了，关键是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给犯错的人一个悔过的机会，这是我的看法，不知道黄县是否赞同？”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李市长说的这句话我是认同的，但要看什么情况。”黄海川放在桌底下的一只手紧紧的握着，青筋暴起，这是黄海川心里的愤怒正无处宣泄，“诚如李市长所说，死一个人确实不算什么，这个世界无时不刻都在死人，确实没必要小题大做，但如果这个人不是因为真正的意外死亡，而是被人为的碾压过去后才导致死亡，我认为这样十恶不赦的行为已经是在赤裸裸的挑衅法律和道德的底线，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固然是好，但法不容情，我们作为国家干部，岂能因一己之私而干扰法律的公平性，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李市长认为呢。”黄海川颇有些针锋相对的反问过去。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我是赞同的，不过还有这么一句话，法律之外不外乎人情，在我们国家更是如此，以黄县的所见所闻，然道真的认为法律面前能做到人人平等吗？”李中民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在他面前无非是一句空话。


    “李市长，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如果是您亲眼目睹王庆那晚的行为，我想或许您会有不一样的想法。”黄海川直视着李中民。


    “这么说，黄县是不愿意通融了？”李中民紧盯着黄海川，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


    “李市长，不是我不愿意通融，您这样说是折杀我了，我很愿意给王庆一个改过的机会，但他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那他只能接受法律的制裁，这样对老百姓才能有一个交代。”李市长咄咄逼人，黄海川同样是紧守住自己的底线。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行离开了。”李中民看了黄海川一眼，起身就往外走，不愿在这包厢里多呆一刻，李中民以实际行动在表达着自己的强烈不满，这样突然告辞的行为很是没有礼貌，但李中民根本懒得理会，他没当黄海川的面发火已经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黄海川苦笑着面对一桌的菜肴，刚才两人都没动几口，这会就剩下他一人了，黄海川独自坐了一会，想着李中民的反应，黄海川摇头笑了笑，这个场面应该是来之前就该预料到的，只是李中民最后没有一点气度的离去让他有些惊讶，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人家一个副市长开口向他讨个人情，他都已经婉拒了，总不能还想着李中民能低声下气的向他求情，这样反而是不正常，若不是他背后有周明方，李中民对他发怒都有可能，今天对方能克制到这个程度，也算是殊为不易了。


    “算了，已经跟李中民撕开脸皮了，再多想也没意义了。”黄海川轻拍了下自己脑袋，不再去想，从他决定让王庆受法律制裁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和李中民间会有这样的结局。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呀，今天既然来了，就不能浪费粮食了。”黄海川起身也准备离开，眼睛不经意间又瞅见了满桌的菜肴，笑着又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吃起来，反正肚子还空着，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李中民虽然已经离开，黄海川却独自一人坐在包厢里吃得有滋有味，还不忘把在楼下车上的司机张民一块叫上来吃，事后李中民得知这一情况时，好悬没气得吐血。


    “海川，现在在哪呢？”黄海川的死党段明打来了电话。


    “在宁城呢，你这个短命鬼现在在哪，溪门县的分店不是早就听说你要开业了，怎么还没动静了。”黄海川笑骂道，“我人在海丰酒店，你要没吃饭，一块过来吃点，今天有人免费请客， 不吃白不吃。”


    “是嘛，幸好我知道你这个大县长是个忙人，找你得先预约，要不然我差点现在直接扑溪门去了，还好没去。”段明说完笑道，“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不多时，段明已经来到酒店，推门进来见到只有黄海川一人，他认得黄海川的司机，脸色不禁有些惊讶，“呀，怎么就你啊，不是说有人请客吗。”


    “请客的人先走了，我自己留下来吃饭。”黄海川笑了笑，“你吃了没有。”


    “不是吧，谁这么大牌啊，请你吃饭还敢中途离开，太不给你这个县长面子了吧。”段明惊奇道。


    “不说这个了，你找我干嘛。”黄海川笑着岔开话题，“我现在算是看清你小子了，没事不会找我，有事了才会想到我。”


    “嘿嘿，都被你瞧出来了，果然不是大学同穿过一条内裤的铁哥们，知我者黄海川啊。”段明笑着直点头，跟黄海川也不客气，拉了一张椅子就一屁股坐下，直奔主题，“海川，听说你们县里的那家金玉娱乐城被查封好些天了？”


    “是有这回事，怎么，你想干嘛。”黄海川拿着筷子正在夹菜的手微微一顿，奇怪的看了段明一眼。


    “海川，那娱乐城的老板叫啥李光头的意外车祸死亡了吧，我估摸着那娱乐城最后八九不离十是要公开拍卖，你是县长，应该有更可靠的内幕消息吧。”段明迫切的看着黄海川。


    “就算是最后公开拍卖，你想干嘛，买下来？”黄海川抬头看了段明一眼，隐隐猜到了段明的目的，不禁问道，“你不是都已经找好店面了，连装修都早开始了，现在还买娱乐城干嘛，用来经营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