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体校的时候，黄长清曾经跟韩知录说过一句话。


    说训练就是和自己在战斗。


    你的身体，你的意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你应该停下来了。


    而意志松懈一下其实非常容易。


    但松懈下来就永远不会进步，训练也永远不会产生效果。


    所以要战斗，要和自己的意志对抗，胜利之后，也会获得自我超越。


    以前韩知录觉得自己意志力可以的。


    自己训练刻苦，黄长清交代的训练任务从来没有松懈过。


    后来放弃足球，投身于学习也是一样，枯燥的刷题，哪怕是天才也免不了，那同样是一种意志的磨练。


    韩知录都完成了，完成的也很好。


    可是这一刻，韩知录真产生了要放弃的想法。


    太极限了！


    身边这个操着一口拗口中文，总是板着脸的黑人训练师，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般，总能看穿自己体内的余力，然后再推自己一把，让自己更贴近身体和意志的极限。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杀了我吧！”


    不远处，一个借助弹力带，正做短距冲刺的少年猛地瘫在地上，扯着嗓子连连摇头。


    他这一喊受不了，就好似传染一样，在场的少年，一口气倒下了一半儿还要多。


    韩知录双腿在打颤，迅速的瞄了一眼黑人训练师，脑海里倒下的声音立刻占据上风，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场边，陈宇和尼尔森站在一起。


    一堆人倒下，陈宇和尼尔森却仿佛没看见一样。


    训练师已经各自上前，把人强行拽起来，劈头盖脸的呵斥。


    虽然他们说的话众多少年都听不懂，但看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拉起了一批，但还是有人起不来，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


    尼尔森这才望向了陈宇，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问要不要暂停。


    陈宇微微摇头，然后走向了宋军。


    宋军在器械旁，侧躺着支撑住身体，左脚挂着小号哑铃，不断开合举升。


    他也是喘气如牛，浑身汗如雨下。


    “干什么，我可没喊受不了。”宋军咬紧牙关，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陈宇笑道：“我听他们说，他们都很服你，这是一件好事，人嘛，总是要有个头的。不过你想当队长，也得有个队长的样子，未来他们都是你的队友，你能不能真正进入国家队，走上职业篮球这条路，出名成为球星，赚大钱，要你们所有人一起努力才行。”


    “所以你要带好头，让每个人都保质保量的完成训练计划，要不然，一个两个人的成功，根本没有意义，甚至于你们这支球队，都不需要再存在了。”


    “好了，我还有事，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在宋军错愕的目光中，陈宇说完这番话，转身冲尼尔森点点头，带着尼尔森离开了现场。


    所有少年都看着陈宇，看着宋军。


    陈宇这个反应，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而且陈宇真就这么走了。


    “宋……宋哥，怎么办？”几步外，一个正在做卷腹的黑瘦少年低声问道。


    他叫孙志英，辽省葫芦市人。


    90年出生，因为和宋军一样都来自东北，走的更近一些。


    他比宋军小一岁，但个头却比宋军高了小半头，达到了201，不过在宋军面前，他俨然就是一个唯宋军马首是瞻的小跟班儿。


    他来自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


    辽省篮球基础和氛围好。


    孙志英小学的时候就已经高人一等，早早就被学校体育老师推荐去体校。


    但当时他年龄太小，他家里人也不太赞成他走体育生的路子，因为他学习成绩还凑活，是个挺文静的孩子。


    这一拖就失去了关键的几年。


    而在02年的时候，他其实还有一次机会。


    当时辽省少年篮球队的教练崔万钧去葫芦市挑选篮球天才，少体校的教练就推荐了孙志英。


    孙志英也去试训了。


    可最终因为没有经过正式的篮球训练，基本功差，再加上入选青年队的名额有限，他被淘汰了。


    其实当时崔万钧同一批考察的球员里还有一个孩子是陈宇的目标。


    宫鲁明给的笔记本上就有那小子的名字，各省回函的推荐里也有他。


    这人叫李晓旭。


    和孙志英一样，都是90年出生。


    他接触篮球更早，技术更为成熟，陈宇得知他情况的时候，他已经在辽省青年队打出了名堂，据说今年还准备直接进入cba。


    按理说，李晓旭应该更合适一些，也符合普通人心中的天才标准。


    可陈宇仔细分析之后，却认为孙志英要更合适一些。


    李晓旭接触篮球更早，技术上已经较为成熟一些，这个时候再调整，难度会更大。


    当然，技术并非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还是身体天赋。


    李晓旭身高203，臂展也是203。


    反观孙志英，更符合长臂猿的定义，身高201的他，臂展却达到了209。


    而根据骨龄测试，李晓旭可能还能再长高，而孙志英却差不多已经到头了。


    这就导致李晓旭未来会打四号位，他现在的灵活和敏捷，等真正到了职业赛场上，去打四号位的时候，优势反而没有了。


    但孙志英却可以留在小前锋的位置上，他的灵活和速度才是真正的优势。


    在陈宇的选拔标准中，技术并不是先决条件，一切还是看身体天赋。


    宋军依旧是面目狰狞，头也不扭的道：“少废话，给我老实练。”


    他咬着牙，直到完成这一组的训练，才起身，走向了最近一个倒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的少年。


    足球这一块儿的，好像叫毕瑾浩什么来着，反正宋军一直喊他毕竟好。


    居高临下，喘着粗气盯着毕瑾浩。


    四目对视，毕瑾浩率先惊慌的躲开了目光。


    宋军是个狠人，身上江湖气息浓厚。


    最重要的，他进过少管所，身上有与年龄不符的狠辣。


    刚满14岁的毕津浩年龄小，生活里也是个乖孩子，真怕宋军这一号人。


    “我只说一遍，起来！”


    宋军沉声道。


    毕瑾浩咬咬牙，挣扎着要爬起。


    但还没爬起来，旁边一少年嚷道：“宋军，你充什么大尾巴狼啊，我们练我们的，人一堆老外都没说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不练了，哪有这样的，照这样练，迟早把我们练死。”


    宋军扭头。


    “跟我没关系？”


    陈宇的话他听懂了。


    大家不好好练，练不出他想要的效果，那么就是原地解散，各回各家。


    有些人可能不在乎，但宋军在乎。


    母亲治病要花钱，自己也不甘心当个穷光蛋，这一次被陈宇选中，有机会进入国家队，成为球星，挣大钱，就是自己的好机会。


    宋军慢悠悠逼上前来：“练不练死我不知道，但我先弄死你。”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脚踹在少年的肚子上。


    训练场的二楼，陈宇和尼尔森站在一起。


    看到宋军动手打人，尼尔森吓了一跳，急忙道：“陈，这可以吗？”


    他看资料，也听亨特说了，说宋军性格暴戾，脾气不好，经常欺负其他孩子。


    但这么动手打人，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合适。


    陈宇表情严肃，犹豫一下道：“再看看。”


    宋军踹了一脚，并未继续动手，恶狠狠的扫过剩下几个躺在地上不起来的少年，沉声吼道：“继续练。”


    几人对视一眼，慌乱的起身，开始训练。


    挨踹的少年捂着肚子一阵龇牙咧嘴，最终什么都没说，来到哑铃前，开始训练。


    不远处，韩知录默默叹口气，不再多想，闷头继续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