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陈宇问道。


    苏峮连忙摇头：“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


    他望着陈宇，眼底满是倾吐欲。


    陈宇笑了，这家伙，还跟自己卖关子。


    “嗯。”


    陈宇微微点头，便不再继续问。


    苏峮登时跟吃了个苍蝇一样，憋的难受。


    眼见陈宇还不发问，直到看到中国队进攻的时候，巴特尓一个中锋一直在罚球线以上游荡。


    苏峮指着场上道：“你像姚铭和刘伟，他们是同乡，又一起在魔都队打球，他们算是一伙儿的，然后是首都这边，李南，巴特尓，他们算是一伙儿的，然后杜锋，朱方雨，他们来自粤海，也算是一伙儿的。”


    “两千年的时候，姚铭还年轻，去悉尼也只是感受一下大赛气氛，而今年，按理说他是球队核心，应该做好带头作用，可是据我所知，队内还是有很多人……怎么说呢，陈医生，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陈宇心说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说在一个球队，在一个赛场比赛，可都是职业队，都是成年人，相互之间总有亲疏远近。


    这只能说很正常。


    就像太阳队，主教练斯凯尔斯，奥尼尔和哈达威这都在魔术做过队友，只要他们之间不出问题，那球队更衣室就很难出问题。


    苏峮继续道：“据我所知，国家队有一些老人，还是不太待见姚铭，耍大牌，而这影响其实挺大的。”


    就像刚才，巴特尓上来就敢在三分线外扔三分，你一個大中锋啊，内线又不是没人，真就能这么随便嘛。


    苏峮言辞犀利，陈宇却没接话，静静的看着场上。


    耍没耍大牌，陈宇暂时没有看出来。


    但如果说斗志涣散，求胜心不强，那陈宇还是能够看出来一点儿的。


    巴特尓一个中锋，习惯性飘在外线，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


    而整体的防守也过于懈怠，很多时候就是在溜达。


    发球都不积极，到现在一节比赛快打完了，连一个快发都没有。


    当然这些问题都不大，因为比分上并没有落后，相互纠缠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宇反问了一句。


    苏峮瞥了一眼场边的李原伟，然后道：“陈医生，您了解中国，我们有一句俗话，叫做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您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陈宇点头，大概是知道什么意思。


    苏峮望向场边的哈里斯，感慨道：“哈里斯是个好人，这没的说。”


    他是冠军教头，年薪少说上百万美金，却自愿免费执教男篮，只让篮协报销他往来的机票钱。


    自己还不够，他还拉上小尼尔森免费帮忙，这届奥运会，小尼尔森还是国家队的顾问。


    男篮没有录像回放设备，他自费购买。


    这回来雅典，他又自己在立陶宛买了两台录像机和打印机，硬是背到了雅典。


    因为录像机制式不同，还托耐克的朋友买了一台能用的小电视。


    男篮没有球探，是他找了自己朋友，澳大利亚球探罗伯特·贝弗里奇，帮男篮做对手的球探报告。


    在男篮，他没有享受过任何特权，就如今住进奥运村，也是跟球员住在一起，连独立卫生间都没有。


    所以在苏峮看来，哈里斯真是个好人，为男篮牺牲了很多。


    “但是呢？”陈宇反问，大概猜到苏峮想说什么了。


    苏峮叹口气：“但是他放不开手脚，有很多东西，他真的是有心无力。你看他语言不通，就自学了一些简单的话，而国家队一直没有给他配会英语的助教，硬是到了要出征奥运会了，才把老夏找了过来。”


    “球员的选择，战术的安排，表面上看他能够决定，但实际上呢，他还是为难的。”


    “所以陈医生，他这个外来和尚也很难把经念好。但是，您不一样。”


    苏峮目光灼灼的望着陈宇。


    “您之前和我说过一些您的设想，我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谁都不知道！”


    “但是我觉得，改变总是好的，尤其是这种彻底的改变。而且只有您，有能力完成这件事。”


    陈宇有更大的影响力。


    女足世界杯的事情，陈宇帮过中国。


    袁伟珉原来今年都要退了，硬是又留了下来。


    有这一层关系在，陈宇要做什么，他李原伟，他闫石铎敢提个不字？


    还有男篮队员的选择。


    哈里斯虽然也是外来的和尚，但能做到想选谁就选谁？


    苏峮觉得恐怕也不行，方方面面肯定也都要照顾到。


    但陈宇就行，哪怕陈宇说姚铭不适合国家队，姚铭都不敢抱怨什么。


    “懂了。”


    陈宇点头。


    到这儿，陈宇算是全听懂了。


    苏峮这是和上次在首都，带着自己到处转悠一样，也是在提醒自己。


    看了眼苏峮，陈宇笑道：“你说哈里斯是个好人，我倒是觉得，你也挺不错的。”


    一个记者，能去想这些就很不容易了。


    苏峮看着下方赛场，又是一声长叹。


    随着西班牙加强防守，男篮已经整整3分钟没得分，一口气落后了12分之多。


    “有些人总说新老更替，男篮在变得越来越好，但我却觉得，我们固然在变好，但世界上其他球队却变得更好，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在慢慢落后了。”


    94黄金一代，男篮能战胜西班牙，战胜阿根廷，还能跟梦之队掰掰手腕，打出一些高光。


    可苏峮觉得，在那个年代，其实大家水平都差不多。


    但接下来，人家训练水平越来越高，特别是美国，由陈宇带起来的那一股子科技训练的风潮，简直让苏峮惊为天人。


    而男篮还是老样子，训练不科学，设备不先进。


    固然涌现了姚铭这样的顶级球员，可在苏峮看来，如果还不改变，这种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不是我不努力，只是人家更努力罢了。


    “你这个观点很正确。”


    陈宇忍不住要给苏峮竖大拇指。


    案例就在眼前。


    比如去年的女足世界杯，99年还世界杯亚军呢，到了去年，核心球员没太大变化，可愣是跌到了第6。


    不是女足自己实力下滑严重，只是因为对手变得更强了。


    对手训练水平更高，身体素质更强，都能向男足看齐了，你怎么可能赢。


    而就像刚才苏峮说的，男篮连录像回放设备都没有，还要哈里斯自费购买。


    赵睿睿的骨折，很明显也就是队医水平有限。


    训练水平都不行，还想要出成绩，那显然只是幻想。


    男足打进世界杯，男篮要创造历史，突破八强，好像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可真正了解了才知道，不过是在缓慢的死亡罢了。


    “所以在我看来，对于男篮和男足而言，现在真的很关键，您的出现，天时地利人和也全都占了。”


    陈宇身份特殊，专业精通，手里资源充足，还和体育局一众领导有紧密的关系，恰逢篮球和足球都要商业化改革，甚至于，陈宇还是个华裔，至少不会让那帮领导觉得陈宇完全是个外人。


    “如果这一次，您能成功，我们能成功，那我们还能跟上世界潮流的发展，而若是失败了，那只会越来越差，再想翻身就难了。”


    一步差，步步差，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最重要的，这是我们自己的球队啊，谁又不盼着他好呢。”


    苏峮看着场下，又是两分钟过去，中国队依旧没有能够打破得分荒。


    可他又能做什么，怒骂场上球员垃圾，废物，自己上都比他们强？


    不行啊，他只能继续给他们加油，盼着他们能够打回来。


    陈宇看着苏峮，能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我心里有数的。”


    陈宇伸手拍了拍苏峮肩膀。


    为了男篮，他这拐弯抹角的提醒自己，也是真的不容易。


    当然，感情归感情，生意还是生意。


    陈宇愿意做这件事，还是因为看到了潜在的利益。


    所以其实苏峮不用特意来提醒，为了利益，陈宇也知道该怎么做。


    场下，莫柯两罚不中，中国队依旧没有得分。


    陈宇也皱起了眉头。


    莫柯这基本功也是有够差的。


    西班牙队员提前进场，中国队拿到了前场球。


    中国队发球，球员传来传去，跑来跑去，随着加索尔前扑太狠，摔出边界，整整15秒，没有一个人能够一锤定音般的出手进攻。


    再发球，再一通跑，一通传，最后进攻时间就剩下5秒了，李南才冲向篮筐，强行出手。


    不中，姚铭拨到篮球，李南抢下前场篮板，又往外传，朱方雨接球，不敢出手，再回传给李南，竟然还失误，被对手把球捅出了边界。


    而这整整一分钟的时间，就是中国队第二节的缩影。


    一塌糊涂，连出手的信心都没有。


    哈里斯站在场边，急的直挠头发，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而陈宇却看到了一个更深层的问题，那就是对抗太差了。


    跑进跑出，传来传去，却一直不敢出手，说白了就是身体对抗不行，要不到有利的进攻位置，要不到出手空间。


    身体才是一切的根本。


    而面对平均身高两米以上，身体也更强壮的西班牙，男篮这帮人显然没有任何优势。